《尸横朝野》第四十四章二人的往事（二）

    与那些普通人不同，身为乞丐，李敬文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距离死亡最近的人，同时也有着比其他人更能嗅到死亡的味道。李敬文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缓缓流失，眼前逐渐出现黑暗，就像他正在坠入深渊一般。

    “要……死了……啊！”李敬文嘴角泛起苦涩，不知道是解脱还是不舍，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沉沦，静待着死亡的来临。

    叮当！一声脆响。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块铜板落入碗中的声响却猛地将他从沉沦之中惊醒。

    睁开几乎重如千斤的双眼，他看到的是一个和他一样浑身穿着乞丐装的女孩。女孩脸上脏兮兮的像是抹了锅灰，在阳光下，她的侧脸映在他的瞳中，缓缓定格，然后李敬文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双眼，李敬文胸口沉闷，但他却明显感觉身子轻松不少。眼睛盯着头顶漏水的屋顶，一个瘦小的身影便从门外走了出来。那影子身子单薄，披着一身草皮，草上湿漉漉的显然是被雨给淋了。那身影一看见李敬文睁开了眼，脸上就笑开了花。“大哥哥你醒了！”女孩说道，然后还将怀中的吃食拿出来，掰给了李敬文一大块道，“呐！快吃吧，大哥哥你可是已经昏过去两天了，快吃点东西吧！”

    李敬文接过之后，咬了一口，狠狠地咽下，三两口就将那半块冷硬的馍给吞了个干净。看着李敬文吃完，女孩犹豫了会，又将手里还剩下的小半块馍递给李敬文。她说:“我阿娘说，好人有好报，大哥哥你先吃吧，我，我还不饿。”

    可能是为了反驳，女孩说完肚子就咕噜一身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李敬文没有去接那块馒头，他对着女孩笑了笑，说道:“你快吃吧！我不要紧的，说来，你已经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女孩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敬文，轻声问道:“大哥哥你真的不吃吗。”

    李敬文摇摇头，笑道:“真的！”

    听李敬文说完，女孩也狼吞虎咽了起来，其实她也有一顿没吃东西了，肚子也是饿不得不行。

    盯着女孩吃完，李敬文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忘记了，阿娘她一般都叫我丫头。”女孩鼓着腮，活像只仓鼠。

    “是吗……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笨丫头，怎么样！”李敬文说道。

    闻言，丫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丫头才不笨呢！大哥哥你才是大笨蛋！！”

    笑了笑，李敬文接着说道:“嗯……，既然丫头你不喜欢，那叫你花梨，怎么样。”

    “花梨那是什么东西呀！”女孩晃悠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问道。

    “所以才说你是个笨丫头嘛，是梨花喽。就是倒过来了。”李敬文道。

    “哦！丫头不喜欢梨花，但是喜欢梨子！”说着女孩眼光透亮，似乎想到了梨子那甜脆的口感，顿时她不由得接连吞下了好几口口水。

    眼见女孩一脸馋样，李敬文轻抿嘴唇，想了很久才说道:“那，丫头你喜不喜欢吃鱼等明天，我带你去河里抓鱼。烤鱼吃。怎么样……”

    “鱼……好呀好呀！”女孩眼睛更亮了，“可是大哥哥，我们这里有河吗”说着，女孩眼中露出迷惑。

    李敬文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一个小湖，那里面，好的好多，都是鱼。”

    “真的！”女孩瞪大了眼，瞳孔简直要闪成了星星。

    看着女孩一想到可以吃鱼就一脸的兴奋，李敬文含笑重重的点点头。

    这一天，二人就在充满美好遐想的幻想中过去了，纵使外面大雨不歇，哗哗的雨声也挡不住二人将要飞到那处鱼塘的心。

    第二日清晨，休养了一天，李敬文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至少不是如之前那样虚弱不堪，虽说他现在走路还有点摇晃，不过这也只是大病初愈的症状，

    在休息一些时日就可完全歇好。天幕明亮，清晨的曦光照在街上，金灿灿的就像是铺满了黄金的大道。丫头说街上黄的就像是麦田，而一说到麦田丫头就想到香喷喷的大馒头，直流口水。李敬文没有说话，他倒是不觉得地板上金黄色的有些像麦田，哪里有麦子能黄成这样啊。

    走在街上，丫头闭上眼睛，就像是走在秋日丰收的麦地里，脸上满是欢笑。

    丫头说，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春天种上满满一大亩地的麦子，这样她在秋天的时候就能吃到香喷喷的馒头，再也不用担心挨饿。

    李敬文没有说她没出息，因为丫头想到的，同样也是他的愿望。他只想不再挨饿，然后找个喜欢的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只是这个愿望简直就是奢望。

    二人一直在路上走着，从城外的小庙，一直走到一里地之外。

    “嘘！”李敬文对着身后的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才看着面前被栅栏围住的一片水塘，谨慎的观察着。

    知道看见了水塘周围确实没有人之后，李敬文才跳到栅栏里面，来到水边，抓住了两条草鱼，而后用细芦苇穿住，就带着丫头离开了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兴奋过头了，在来到鱼塘之后，丫头的热情就大不如前了，全然没了之前的高兴。

    没有回到小庙里，李敬文带着丫头来到树林子里，生起了火，之后又用木头将鱼穿住，架在烤架上烤的滋滋冒油。热油滴在木柴上，被炙热的火光烧成黑烟，从林子里飘向远处。

    未几，烤了将近一个时辰，李敬文将烤好的鱼连带着烤架上削尖的木棍一起，递到丫头手上。

    “快吃吧！”李敬文笑了笑，温和地看着她。

    盯着鱼看了好长一会，丫头吞了口口水，却丝毫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呐！大哥哥，这鱼……是偷来的吧！”丫头小声说道，“我阿娘说……这样不好。在她……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说，人活着就要堂堂正正的，就算是快要饿死，也不能去偷去抢。大哥哥，这鱼……我不吃了。”

    看着将头深埋进环住臂膀里的丫头，李敬文仰天看了天上许久，就连手中的鱼烤焦了都没有去管。

    沉默了很久，忽的他说道:“抱歉！我……不能给你一条干净的烤鱼，嘛，既然你不吃，那就让这东西在这里烤着吧，反正也没人吃。不过，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带你去吃一次干干净净的烤鱼。那么，傻丫头，除了烤鱼，你还想吃什么呢”

    “嗯……有梨子！还有花糕，听我阿娘说花糕可甜了，但是一直没有吃过。还有啊，如果大哥哥你要带我去吃花糕的话，可不可以买三个花糕呢，我想，我想给我阿娘也尝一尝，阿娘她对我可好了。”丫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敬文，生怕在他脸上看到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