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信仰》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大案(四):为民请命

    上海郊外,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三个男人在村尾的一家农舍之中见面了,这三个人,居然是从不同方向进入村子的,他们各自的手下,分别把守住了出村的三个方向,却互相并不见面,这种情形,也实在诡异的很。

    没办法,这三个人都是军统在大上海最重要的人物,他们的身份,乃是最高机密,如果不是策划极为重要的行动,他们三个人,是绝对不能亲自见面的。

    军统驻上海特别行动队队长,原香港站站长陈忠恕,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穿昂贵的苏格兰羊毛大衣,戴着一副美国墨镜,皮鞋光可鉴人,一看便是个极其讲究生活细节的人,这和他现在的掩护身份,某个美国洋行的经理,是极为吻合的。

    陈忠恕见到侯东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拔枪!!侯东来的相貌他不会不了解,这个七十六号的得力干将,为日本人摇旗呐喊的无耻文人,“国人皆曰可杀”的一等汉奸,现在居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笑意吟吟,这实在出乎陈忠恕的意料----难道今天的会面,竟然是一个陷阱吗!

    可惜在他拔枪的第一时间,他就被黄木仁一把抓住了手腕,黄木仁年纪虽大,但是出手却一点也不含糊,即便面对的,是军统一流的杀手,暗杀两张(张敬尧和张宗昌)的风云人物,黄木仁出手的时间,角度和力量,都拿捏得十分到位,这个老特工的本事,的确不是假的。

    黄木仁看着陈忠恕,忽然笑道:“老陈,你先别激动,我荣幸的告知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你很想知道的‘那个人’。”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陈忠恕这样的资深特工,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呆了一刹,方才放下了枪,有些尴尬的说道:“原来如此!!侯处长,我不得不承认,你潜伏的功力,的确是我见过的特工里面,最厉害的一个。”

    侯东来微笑,道:“陈队长,您是老前辈,实在是过奖了!!其实,比我厉害的潜伏特工还有很多,正因为他们厉害,所以你才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陈队长,看你的表情,显然你已经策划了对我的谋杀,对吗”

    陈忠恕更加尴尬,道:“不错,我们准备了一颗酸性腐蚀炸弹,打算安装到你的汽车上;还好我们没有动手,否则,戴老板会关我禁闭的!”

    侯东来大笑,道:“原来我侯东来的一条命,才能换你老兄关几天禁闭的代价,我才是应该尴尬的哪一个!!”

    三个人都笑了,黄木仁道:“大家都不要笑了,我们三个人冒险见面,不是用来说笑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商量。”

    三个人便纷纷落座,守着农舍当中破旧的一张桌子,开始了正式会议,大上海的斗争形势日益复杂,青帮和七十六号的眼线无处不在,现在三个

    人聚会,都不得不躲到了郊外,也实在是尴尬的很。

    “首先传达戴老板的几份电报,”黄木仁拿出了电报稿,叹了口气,道:“他对我们三个的工作很不满意,首先,他批评东来,说东来的做事,目光短浅,‘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长野楠子的事情,东来,你的确欠考虑,也多亏了戴老板替你把关,否则,一旦长野楠子出了事,你也就活到头了,她的家族,不会跟你讲什么证据和逻辑,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侯东来点头,脸都红了,拍了拍桌子,道:“这件事情,我承认,是我自己急于求成,过分自信,戴老板说的对,请代我回电,承认错误。”

    “让你认错,也真是不容易。”黄木仁笑道:“看来戴老板考虑事情,的确要比你我棋高一筹。”

    侯东来听黄木仁一口一个“戴老板”的叫着,反复的对戴笠进行着恭维,他心知肚明此中的原因:黄木仁和戴笠之间,一向不睦,而面前的这个陈忠恕,却是戴笠的亲信,肩负着监督黄木仁,向戴笠打小报告的任务,黄木仁显然,是想通过这个人,向戴笠传递“友好”的信号。

    人在前线拼死抗战,却还要提防从身后可能随时候射来的暗箭,黄木仁此时的心情,侯东来是可以理解的----自古以来,中国的无数忠臣良将,不就是死在奸佞小人的悠悠之口吗!

    黄木仁接着说道:“戴老板也发电报,严厉的斥责我和陈队长,临敌怯懦,简直与投敌叛变一样的罪过,他的语气格外的严厉,严令我们三人必须举行这次会议,商量出最有效的行动方案,必须对那个王八蛋汪精卫的‘还都大典’进行打击!!”

    他说完,就将收到的两份电报交给了侯东来和陈忠恕传阅,当然,电报纸上只有文字,没有数字----黄木仁当然不会做这样外行的事情,如果他们在这里被敌人突然包了饺子,敌人拿到的,也只是文字而已,不会因此破译军统宝贵的绝密联络密码,而这至关重要的三个人,如果突围无望,就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杀,想从他们的嘴里得到军统的机密,怕是痴心妄想的。

    侯东来和陈忠恕两个人看完了电报,不约而同,掏出了打火机,将自己手里的那一份电报点燃了,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他们都明白,现在的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戴老板的死命令,是不能够用任何理由拒绝的,这是作战行动,军令如山,不是在菜摊上买菜,可以讨价还价的。

    毕竟,这一仗必须要打,三个人必须尽快想出方案,却又必须是最合理的方案,因为这个方案,关系到参与行动的上百个,甚至是几百个兄弟的生命,他们三个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不能不

    考虑弟兄们的,所以今天这次会议的重要性,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人们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人们却忘记了,在战场上,一个杰出的统帅,做出了一个正确而成功的决策,能够挽救多少部下的生命。

    黄木仁道:“老陈,我们原来的三个方案同时撤销,我又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我建议,派人携带炸弹,潜入虹桥机场,在日本人的贵宾专机上面安装定时炸弹,机场里面有我们的人,应该可以……”

    “不可能。”侯东来道:“我担任还都大典的警卫处副处长,据我所知,所有的贵宾专机都是随机指定的,日本方面为此准备了十二架飞机,都是一模一样的涂装,连飞机编号竟然都是一样的,日本人准备了十二架飞机,却只准备了四个机组,他们吃住在虹桥机场隔离区,随时待命出发。就连机组和航空调度人员,都不知道到底哪一架飞机,要搭载贵宾们出发。负责指挥的是梅机关机关长影佐将军,他会随机指定其中的任何一架飞机下令起飞,到时候机组接到命令,立刻驾驶其中的任何一架飞机出动,也就是说,就算你的人,能够突破对方严密无比的四层安保检查,成功的在其中一架飞机上安装炸弹,也只有十二分之一的概率,杀伤敌人。”

    “他妈的日本鬼子,果然狡诈!”黄木仁怒道,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航空工业实在发达,同时拿得出十二架飞机来……”

    “所以我们才必须拿出不要命的精神来,和他们拼命,才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既然你的办法行不通,那么我也有一个办法。”陈忠恕道:“我一向认为,关键时刻,就必须有些不守常规的办法,所谓‘非常之时,必用非常之人,做出非常之事’,此时此刻,任何常规传统的战争规则,都已经不再适用。两位,我手下有六个满门老小都被日本人杀害的弟兄,他们国仇家恨,集于一身,早就想和日本人同归于尽了,所以,他们可以假扮成伪政府的警卫,身上绑着炸药,混在还都大典的会场人群当中,引爆炸药,这将是一次非常壮烈的行动,我们要让日本人,好好感受一下我们抗战到底的决心!!”

    “陈队长,你的想法很有创意,但是犯了规矩。”黄木仁显然不同意陈忠恕的疯狂想法,道:“这样疯狂的打法,会寒了弟兄们的心----你要知道,即便是在台儿庄,孙连仲第二集团军的弟兄们往身上绑成捆的手榴弹,去炸日本人的坦克车的时候,也都是弟兄们自愿报名的,没有任何军官能够下令,强迫某个弟兄去送死。所以老陈,我劝你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否则以后很可能会挨弟兄们的黑枪的。”

    “黄区长说的不错,陈队长,

    据我得到的准确情报,还都大典当天的警卫措施将会非常严密,会场布置,分成了内外四层,每一层都分别隔开,相互之间,禁止走动。你的人即便伪装成警察,也不知道当天的绝密口令,也没有日本人当天发出的特勤证件,所以根本进不了核心层,最多只能在最外层担任一般警戒任务,而最外层,都是些被迫参加大会的中国老百姓,他们是被日本人拉来凑数,烘托气氛的,你的炸弹,难道要炸死几百个中国老百姓吗!”侯东来非常严肃的说道:“我也不同意你这样做。”

    “东来,你自己现在就担任着还都大典的警卫处副处长,你就不能想办法,给我的人弄来证件和口令吗!”陈忠恕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侯东来,他实在没想到,侯东来居然和黄木仁一个腔调,不支持自己的想法,便冷冷说道:“你这个日本人极为看重的人物,这么点儿事情都办不成吗”

    “汪精卫是日本人最看重的人物,”听到陈忠恕如此阴阳怪气的问话,侯东来有些生气,立刻反唇还击道:“可是连他都得不到口令和证件!!当天所有的证件,都是日本特高课的酒井少佐,这个老资格的军国主义分子亲自掌握,亲自发放;而当天的口令,却连酒井都不知道,是由影佐将军当天亲自随机下达的。”

    “那你当天,在得到了口令和证件之后,可以随时通知我们的人,我们可以迅速伪造证件,我手下有这样的人才,什么材料都给你备齐了,几分钟就能伪造出那几本证件来。”陈忠恕自信满满,但他咄咄逼人的口气,让侯东来很不满意,即便是陈醉,也不敢在侯东来面前如此说话:“东来,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办不成吧”

    “我的确办不成。”侯东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因为当天,我根本就不在南京,我的任务,是负责上海港口的警卫,运送日本方面人员和物资的船只,是我的主要警卫目标;而南京的警卫工作,主要是日本人和汪精卫.陈公博手下的亲信负责,警卫处的副处长有七八位,我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如此看来,你这个所谓的‘超级间谍’,也没有得到日本人的绝对信任呀,连会场都进不了!”陈忠恕忽然冷笑,这个人在军统号称“冷面杀手”,他是黄浦五期毕业,算是戴笠的师兄,资格很老,性格强势,目中无人,难免引起别人的不快:“你侯大处长,搞不来这些东西,却又怀着悲悯之心,其实我看大可不必!!你想想,凡是参加汪伪政权还都大典大会的,都是汉奸,死有余辜,你不必如此妇人之仁的!更何况,我们要的就是轰动效应,而不是明确的干掉某个具体的目标,炸死几百个汉奸,轰动效果来得更加显著,有什么不值得去做

    的呢!”

    “即便被炸死的几百个人当中,没有一个日本人,对吗!”侯东来大怒,瞪着陈忠恕,道:“陈队长,你这样追求轰动效果,就不怕人家说你‘滥杀无辜’吗!”

    “这是两国之间的生死较量,战场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此地区区几百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陈忠恕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声反驳道:“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能做成什么大事!”

    “做大事者,首先要得到民心!!”侯东来拍案而起,大怒道:“你想想,如果那些围观的老百姓当中,有你的亲人,你还会如此大刀阔斧,不顾一切吗陈队长,我们抗日,是为了拯救中国人民,而不是将他们做为日本人和汉奸的陪葬品!!”

    “无法避免的误伤,算不得什么事情,你能保证,战场上**的每一颗炮弹打出去,都能避免中国民众的伤亡吗!”陈忠恕也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那是无心之过,跟你这样的有意为之,根本是两回事,你不要混淆概念!!”侯东来愤怒的说道:“陈队长,我实话实说,你这叫‘视民如草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陈忠恕勃然大怒道:“我只知道,这是目前为止,我们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最轰动的行动方案---老黄,就这样定了,出了问题,我负责任,你将这个行动方案,上报总部,我想戴老板,一定会批准的!!”

    “不急,不急,陈队长,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方案。”黄木仁尴尬万分,看着侯东来和陈忠恕这两个戴笠面前的红人,争得面红耳赤,寸步不让,他作为一个戴笠的“外人”,实在是插不进嘴的。

    “哼,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陈忠恕冷笑,道:“昔日拿破仑攻占莫斯科,俄国人一夜之间,就将自己的首都,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我们抗日,就得要拿出这样的铁血雄心,舍不得牺牲,就不要出来做事,回家抱孩子去吧!!”

    侯东来勃然大怒!!

    他恶狠狠的瞪着陈忠恕,狠狠说道:“我们出来抗日,随时都可以牺牲,但我们牺牲的,是我们自己的生命,而不是无辜民众的---陈队长,我请你想一想,你如此滥杀无辜,在国际上会造成什么样恶劣的影响!外国人会怎么看我们难道我们的抗战,就是屠杀中国自己的民众吗!”

    “侯处长,你不要满口仁义道德的大道理!!你是潜伏特工,搞情报是你的本职工作,至于行动的事情,还是我们这些糙人来办理吧!!”陈忠恕冷笑道,满脸都是鄙夷之色,对侯东来的称呼都忽然之间改变了:“反正你侯大处长是‘坐而论道’,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更实用的方案的!!”

    “陈队长,我知

    道你的资格比我老,你是黄埔的高材生,你是鹅鸭巷.蓝衣社的老人,也干掉了张敬尧.张宗昌这样的名人,我自然不敢跟你论资格的。”侯东来看着陈忠恕,冷笑道:“但你怎么就知道,我侯东来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案!”

    “好呀,你侯处长一定还有高见,我洗耳恭听,还请赐教!!”陈忠恕冷笑道,黄木仁苦笑,他知道,今天这两个人,算是彻底卯上了,而侯东来对陈忠恕寸步不让,除了他对几百个民众的生命充满了悲悯之心之外,更是由于侯东来的强硬背景:他是毛主任的学生,戴笠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戴笠的绝对心腹,相比之下,陈忠恕虽然也是“金刚”之列,但毕竟不是戴笠的学生,和侯东来相比,还是略有“亲疏之别”的----没办法,这是党国的传统规矩,党国的党政军群各大系统,从来都是这样派系林立,山头遍布的,军统之内,戴笠的“江山帮”实力强大,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除了不是浙江人,其他的一切条件,都是“根正苗红”的“江山帮”,侯东来如此不给陈忠恕面子,自然是有恃无恐的----同样的话,黄木仁说出来,到了戴笠那里,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都是“罪证”;可是侯东来说出来,即便戴笠不听,也不过是随便骂上几句,不了了之的。

    “我的方案,思路也很简单,就是四个字:‘出其不意’。”侯东来强行按捺住心里面的愤怒,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道:“我们都知道,日本人的兵力十分有限,绥靖军的毛病更是突出,便是‘前紧后松’,所以我判断,还都大典开始之前和进行当中,敌人的措施必将极为严密,我们根本无机可乘,但是,一旦还都大典结束之后,没有事情发生,敌人的警惕心立刻就会松懈,日本人的力量,将迅速回归他们原来的驻防地区和岗位,这是他们的老习惯,也是他们兵力不足,所必然采取的措施;而绥靖军这些猪头,经过了二十多天的忙碌,早已经精疲力竭,此时哪有更多的心思,严加警备!”

    “侯处长,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忠恕冷笑,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侯东来所说的,的确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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