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鹤鸣雷厉风行,没有理会一直在旁娇娇怯怯抗议的崔钰儿,将隐月阁的众丫鬟婆子集合起来,该发落发落,该发卖发卖。而腊梅,则让她回到大夫人处去了。临走时还对她说“恐怕隐月阁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了。”
本来大夫人派腊梅来,一是监督崔钰儿;二是管束众丫鬟婆子。她倒好,自己先不要了脸皮,乱了规矩。回了大夫人处,自然讨不了好。发卖是少不了的了。
严鹤鸣又让常直找来人牙婆子,买一拨丫鬟进府,将隐茵阁的条文发到隐月阁每个丫鬟婆子手上,勒令她们务必按照规定行事,不得越俎代庖,更不得私下责打小丫鬟。
至于小丫蛋,则让常直要了去,改名桂花,从此在隐茵阁做一名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桂花自然欢天喜地的。当她得知自己的哥哥死了后,沉默了一阵,做事越发勤奋了。
崔钰儿身边的大丫鬟皆被他处置了。他请示了老太君后,将老太君院子里的两个二等丫鬟,名唤百合、红掌的派到崔钰儿身边服侍她。
崔钰儿闹腾了一番,又是哭泣,又是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最后,当严鹤鸣将一把剪刀扔在她面前时,她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坐在房间里不言不语的,一天后听百合道,她整天念叨着一句话过了解试就好了,过了解试就好了。
为什么过了解试就好了她没有说,百合也问不出。严鹤鸣诸事繁忙,也懒得理她的伤春悲秋,只嘱咐百合、红掌看紧了她便罢了。倒是常直猜到了一二,但一想到那人那双颇有意味的眼睛以及数次与自己的接触,便不敢苟同。但这仅是自己的猜测,自然不可对人言。便只在心底长叹,但愿她能如意吧。
她到底也是苦命人。
隐月阁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过严府众人。不过,这是严鹤鸣亲自处置的,加上与自己无关,便都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端雅堂的老太君侧身躺在太妃椅上,桃花帮她捶着腿。她半闭着眼睛,听完严宏家的禀报后沉默不语,良久才徐徐地说了句“严府的名声终于保住了。”
严宏家的双手垂立着,点了点头,道“是啊,难为您一直提心吊胆的。之前叫桃花让人监督隐月阁,就是怕出了什么纰漏。现在好了,二郎来一个釜底抽薪,任她怎么闹,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老太君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想清肃隐月阁,可碍着雁平堂那位,始终犹豫不决。换作当年,那些小浪蹄子还能在严府里蹦跶半天终究是老了。”
桃花笑道“老太君哪里老了,只不过心越发善罢了。”
“是啊,最近吃斋念佛得多,倒是多了些许恻隐之心。加上当年如果我坚决阻止鹤鸣上战场,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那我们严府百年盛世是免不了的。为着这个,我才对雁平堂那位多有包容。”老太君脸有凄容。
桃花与严宏家的相互看了一眼,眼里皆有忧色。严宏家的忙道“哪里关您的事您已经尽力阻止了。何况您也不知有这么凶险啊。雁平堂那位也不是不知道是他们爷俩坚决要上的战场,她只不过想利用您的内疚达到她的目的罢了。”
“她始终都认为是我为了严府更加繁盛,逼着鸣儿去建功立业。须知道,人没了,再大的功业又有何用且严府里,你看有哪个可以负担起这个家族前行的重责的不是自私自利,便是浑浑噩噩。如果没了鸣儿,严府就后继没人了。我再要强,又有何用”说到这里,老太君的眼角湿了。
桃花忙打来水,扭了帕子,递给老太君,待她净了面,又递上茶水,方退到一旁,道“现在二郎不是站出来整肃府邸了吗有他在,您老可就放心了。”
“是啊。自从他从战场上被送回来后,整天深居简出的。除了终日与士元对谈之外,对府里的任何事皆不问不闻。最近,他倒渐渐站了出来。也算是老怀安慰了。”老太君边抿着茶边笑道。
“好像是常小娘子进府以来,他才这样的。”桃花抿着嘴笑。
老太君点点头,“那孩子,的确有这种能量。她一介孤女,寄人篱下,又没有谁能为她作主,自然事事留意,处处当了家,但众人心中皆明了,她究竟不是严府的正经主子,许多事都身不由己。也难为她,竟还能将府里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
严宏家的道“这常小娘子啊,可是麻雀子过路分公母,比老太君当年您厉害多了。岁数不大,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心眼儿少说有一万个,七窍玲珑的心,您便放心吧。”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道,“只是,过两年这小娘子及笄了,不知她如何心思呢。”
老太君的脸上微微一顿,只一下一下地拨着手中的茶叶,良久,方徐徐地道“这孩子,必须是严家的。不然,我何须为她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呢”
严宏家的忙称是。桃花的眼神微暗,一丝凄容掠过,但旋即低下了头,亦连连点头。
相比端雅堂,雁平堂倒是平静得多了。那大夫人得知此事全程由严鹤鸣处置后,沉默了好久,遂躺到床上。
吴妈妈百般劝慰,她方转过身来,满脸的无力,道“你说,我对她如此用心良苦,她倒好,纵那恶奴做出这许多事,身为崔家女子,该有的端庄仪容,大家风范都没有,整天捧着那些诗本在伤春悲秋的。活脱脱小妾养的。我哥哥咋就养出了这么个女儿”
吴妈妈劝道“她本来便体弱,加上本性多愁善感,行事自然不及你年轻时。但她终究是你外甥女,你多担待些罢。”
“我对她还不够担待的我连前程都帮她计划好了,只要嫁了鸣儿,一世繁荣富贵。严府主母的位置就差送到她身边了。现在,鸣儿还肯娶她这下子,那老太婆倒如愿了,开心了。我多年的谋划心血付之一炬。你让我怎么不恨”大夫人咬牙恨道。
吴妈妈的眼神微微闪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一味抚慰。
另一厢,柳士元自然听到了此事。听着小厮的汇报,他只淡淡的,手上的笔还在不停地写着字,直到听到那一句“过了解试就好了”,他方顿住了笔,抓住,良久,才放下,自嘲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但愿过了解试真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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