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挑眉头,小小的脸容此刻略显肃整,眼里有一抹毅然闪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王小蛋本就有点聪明,立刻便明白了,如若当家的没有把握,自然不会让李大叔回来,他咧嘴一笑,憨厚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罢便要飞奔上山。
她忙拦住了他,笑道“不急,先将你娘扶回家里,安顿好吧。迟了一会,想必李大叔也不会怪你的。”
王小蛋一拍脑袋,‘哎呀’一声,连连称是,又跑进去了。她不觉抿嘴一笑,刚转身,便看到严鹤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略一娇嗔,道“看什么啊”
他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会想到帮那个猎人”
常直听了,愕然了一下,眼神微微一黯,沉默了一会,方道“因为我知道世道艰难。”
‘世道艰难’,这四个字便足够了。他微微颔首,待要说话,又听到她道“之前你不是欠我一次吗这次,你帮李大叔在衙门里上身份文谍,便两清了。”
他愕然了,随即道“这个我跟二叔说一声,让衙门里的人帮忙处理一下便可以了。”他顿了下,又笑道“至于我欠你的,便先欠着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她却摇了摇头,坚决道“这是我要帮的,断没有让你白帮忙的理。”
他一阵哑然,见她一脸倔强的样子,如若他不答应,那很可能她便不让他帮了。再想想之前她要用自己的月银帮这些农户时,似乎亦只想凭自己的力量去做,断没有想依靠他的道理。
想及此,心中一阵气结,他就如此不值得她信任吗但一抬头,看到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睛时,他又心软了。或许,他应该给多点时间她。
他遂道“虽然他有身份文谍,但有女儿,还是要安顿下来的。之前听那些人说了这个李大叔的事迹,想必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见识广,加上为人豪爽仗义,对这村庄里的农户多有帮助,不如考虑一下让他做王家庄的庄头吧。”
他立刻便看到,她的脸上仿佛开了一朵花般,那花瓣一片片地绽放开来,由含羞待放再到灿烂盛开,似乎整个春天都在这里了。
他不觉笑了。
“好,就依你。”她娇嗔地道,又恢复了小女儿情态。看着那娇小的脸容,那忽闪忽认的丹凤眼,让他心口一甜,一股异样的感受涌上心头。
很快地,他们安顿好村里的农户,将账目清好,再封了刘庄头的家,便回城里了。
翌日,常直刚起床,梅花让小丫鬟托着洗脸盘,帕子进来了,边服侍她净脸净手,边道“那个李大叔,一大早便带着他的女儿来了,正在厅上坐呢。”
梅花顿了下,又道“那姿势似乎”她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
常直一听,忙忙净了手,在头发上随便插了根木簪子,嘴里不停地道“来多久了,也不叫叫我。”
梅花笑道“是二郎不让叫你的,说想必昨天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会。”
常直一仰头,看了看梅花,见她满脸笑意,脸上不觉一红,嘟着嘴道“他怎么来了”
“让严武押着一个小厮在东厢房呢。”梅花挥手让丫鬟端了水出去,低声道。
常直一扬眉,看了看她,她微微颔首。看来,这小厮不简单啊。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大厅,一迈进门,见到厅里坐着一男人和一小女孩。男人三四十岁光景,扎着头巾,棱角分明,两手放于膝上,腰板挺得笔直,时不时看向小女孩,脸上带着无尽的柔和。那小女孩的身量大约**岁光景,衣着简单,椭圆形脸,扎着双鬟头,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精灵得很。
“这就是我们当家的了。”梅花边往里走边笑着回头道,却见常直在门口便停了下来,眼里含满了泪水,嘴角微微发颤,浑身哆嗦着。
她惊异不已,待要问怎么了。那小女孩早已扑了出来,泣声道“常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常直一把抱住了她,拼命地点着头,眼泪不断往下流。那男人亦站了起来,不停地搓着手,布满风霜的眼睛之前还充满了坚毅,现在却一片赤红。
梅花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挥手让厅里的小丫鬟全部出去了,然后令隐翠阁里的丫鬟婆子全部站到了院子里,忙忙地,又让人将伍娘找来,低声和她说了数句,伍娘脸上充满了惊讶之色,进大厅一看,三人已然坐好了。
常直一见伍娘进来,便道“伍娘,是李大叔,原来是李大叔。”左侧的男人冲着她微微一笑,伍娘一见到,满脸欢喜,与男人点头打了招呼,脸上有一抹潮红闪过,双手不断互搓,咬着牙,想上前,却拼命压制着,只站在门口泪光盈盈地看着对方。
梅花看到此,知道他们是旧识了,便笑着道“原来李大叔与常小娘子相识呢,真是巧了。”
常直连连点头道“是的,李大叔是我父亲的侍卫长,当初,在战场上时,可是与我父亲曾共过生死的了。”
梅花一听,微笑着点了点头,端来茶水,倒给二人,又去外面叫了小丫鬟,去厨房取了点心,递给小女孩。
那小女孩虽衣着简单,左胳膊还打了个补丁,看到点心,却也没有像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般,两眼发光,她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见他微微点头,又看了看对面的常姐姐,见她亦点了点头,方小心翼翼地拿心,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厢,常直看了看门口,见一众丫鬟婆子皆屏声敛气地站在院子里,与大厅隔着十米远,不觉看了看梅花,微微颔首。
梅花的心咯噔一下,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李大叔恐怕来历不简单啊,幸亏自己随机应变得快,不然,恐怕事情就不好了。她不知道的是,常直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骇然变色。
“李大叔,之前我父亲被押解进京时,很多侍卫都被一起收押了。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还以为你早已”说到这里,常直哽咽了一下,眼眶红红的。一旁的伍娘则用手帕掖了掖眼角,就连那小女孩亦慢慢将点心放了下来。
梅花目瞪口呆地看着常直,又转头看了看对面的李大叔,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一切都已超出了她的预想,而对面的男人说出的话更像晴天中的一道雷,猛然劈向她的脑门,轰的一下,全部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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