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直愣了愣,瞬间低下了头,向他福了一礼,便欲往另一条小路走。不知为何,她一见到此人,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危险的气味。那种感觉就仿佛走在大路上,突然便见到一条蛇悄无声息地在你前面出现一样。
她只想远离他!
柳士元自然看到了她的动作,眼神瞬间暗了下来,立即出声道:“常小娘子,请留步。”
常直暗叹一口气,转过头来,淡淡地道:“不知柳郎君有何贵干”语气疏淡得很。
柳士元似乎毫无察觉,一步步向她靠近,最终在她前面停了下来,笑道:“恭喜常小娘子今天拔得头筹,终如愿以偿。所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日后常小娘子若步步高升了,可要提携提携一下小生啊。”
常直倏地抬起头来,双眼锐利地盯住他,道:“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在这深宅大院里走得步步维艰,只为了能在这乱世中好好活下去。与柳郎君素无往来,你又何必出此言暗讽呢”
柳士元粹不及防,嬉笑着的脸来不及往回收,那窘样前所未有。他调整了一下思绪,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一拱手,真诚地道:“柳某素来不羁惯了,本想夸赞一下小娘子,却不料在小娘子眼中竟成了别样意味。是柳某唐突了,请见谅。”
常直挑挑眉毛,心中闪过一丝讶异,想不到这人竟如此能屈能伸,倒是小看他了。父亲常说,能屈能伸者必能成大事。素日里看他只不过是纨绔子弟一名,以与府中各丫鬟逗趣为乐,今日看来,却大大不然呢。换成是别的郎君,是断不会轻易向一个小娘子道歉的,何况是一名孤女。
柳士元一拂衣袖,又恢复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仍笑着道:“常小娘子常年跟随父亲东征西战,无论是眼界还是格局,自然与普通闺中女子不同,能拔得头筹是意料中事。柳某一时为小娘子高兴,导致言语无状,小娘子身为当家人,一定以宽厚仁义为主,断断不会怪柳某唐突之举的。”
这人,又开始耍奸弄滑了。如若自己说怪,便不‘宽厚仁义’了,若不怪,又要跟他牵扯、客气一番,想必这就是他的目的了。
常直嘴角一扯,向他福了一礼,道:“柳郎君半路截住一个小娘子,行为当然是唐突的。而我身为当家人,自然不能让这唐突的行为继续下去,就此别过,还望柳郎君自重。”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带着梅花从另一条小路走了。
她走出几米后,柳士元尚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直到小厮上前轻声叫道:“郎君,这常小娘子似乎油盐不进呢,与其他小娘子颇为不同。”
柳士元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眼底深邃如墨,低声道:“是啊,她到底不同。”既然不同,又怎能用相同的方法呢
他就站在桃花树下,默默地看着那已经了无踪影的身影,眼里是无尽的寂寥。桃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那一头青丝上,挺拔的身躯上。数次的接触让他的心底涌起了阵阵的波浪。她真的不同,而这一点不同却已撩起了他心底那一抹柔软。
他竟忘记了,她本来就不同于其他人。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地寄人篱下,这当中的苦楚和挣扎谁人能懂不,自己本来应该懂的。这处境与他多么相似。而她与他,同样的出色,同样的骄傲,又怎么会局限于些许儿女之情呢
他豁然开朗,他们两个本是一路人,他却硬生生地将她推到了那一群只懂得风花雪月的闺阁女子中,又怎会得到她的青睐呢
他笑了,站在桃花树下,在夕阳的照射下,那昂然挺立的身躯带了那么一点雀跃、希翼、欣喜,是找到同路人的那一种领悟的欣喜。
常直自然不知道身后的柳士元有何想法,她只觉得这人危险,只想要赶快逃离他。却没料到,一转身,便见到了三个人,分别是严鹤雷、严鹤印、严鹤彦。他们都是一身圆领窄袖袍衫,这是当时典型的圆领袍衫。不过,扬州是唐朝著名的商业城市,各地商人、游者纷纷涌了进来,这其中,包括很多胡人。加上唐朝政策颇为开放,对西域、吐蕃等服饰都是兼收并蓄的,因此,很多人虽然穿的是唐朝服饰,但总要沾点‘胡气’才显得洋气。比如说,像这种圆领袍衫,他们往往把下胸上的一段,将袍子前面的一段襟自然松开,垂下,形似翻领,这与胡服中的翻领差不多。这在扬州城的小郎君身上颇为时髦。
而站在常直前面的三个人便是这种穿着打扮。他们身后的小厮都提着上学的箱笼,显然是刚放学回来。
她自然认得他们,他们亦是见过她的。只是因男女有别,外院内院府规森明,却未曾单独说过话。
“嗯,这不是常小娘子吗之前惊鸿一瞥,今天终得以再见,小生这厢有礼了。”站在中间胖胖的严鹤印一拱手,作出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说话时摇头晃脑的,形状有礼,那双眼睛却不安分地上下打量着常直。
他左边瘦瘦的严鹤彦则审视般地看着她,见她扫向他,便又忙转了头,只是那三角眼依然时不时地刺向她。
而严鹤印右边的严鹤雷则一脸不屑,把头昂得高高的,一想起母亲竟听了这女子的话,强令他好好读书,不许再想生意之事,否则便没收了他的全部私产。他的心里便极其不快。
常直被严鹤印打量得浑身一热,一股气流往上涌,心底跑过一句“这人好生无礼”。只是,对方表面上彬彬有礼的,也未对她做什么出格之事,她只得闷了这口气,回道:“常直见过几位郎君。”她再福了一礼,便欲越过他们,快快离去。
谁知当她经过他们时,那严印雷竟一探手过来,她吓了一跳,一侧身避开了,却听到身后的梅花‘啊’的一声,她忙回头一看,便见到严鹤雷笑嘻嘻地拿着一朵桃花道:“小娘子头上落有桃花呢。”而梅花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站在那里。
常直脸色一变,扫眼看过去,严鹤彦忙转开了眼,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严鹤雷的眉头皱了皱,欲言又语。
常直倏地上前两步,双眼直逼严鹤雷,道:“严五郎,请你自重。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即使她只是一名丫头,可这也于礼不合。”看见严鹤印正想反驳,她又道,“你们读书人的先师孔子不也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好一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不错,这的确是读书人要懂得的第一道理。若连这个礼都做不到,那便枉为读书人了。”常直身后传来一阵叫好声。她回头一看,便见到小厮推着严鹤鸣走上前来。
“一个女子都知道的道理,为何五弟却不知道呢或许是知道了,却非要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来”严鹤鸣淡淡地看着面前三人,眼光所及之处,皆是羞愧之色。
“我,是我唐突了,还请二哥原谅。”严鹤印脸红脖子粗的低声道。
严鹤鸣摇了摇头,满脸失望:“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她们。”他温和地看着常直,微微笑了笑。
严鹤印脸色不觉一变,虽然他是庶出,可也是堂堂的严家子弟,如今天向一个孤女和丫鬟道歉了,他日何来的面子再出去与那些世家子弟厮混
常直从见到严鹤鸣出现的那一刻,便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当他的眼光总是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上时,更甚了。但这种不自在却又不是经受严鹤印目光的那种不自在,只觉得浑身沐浴在一种柔光中,而这种柔光足以将她融化。
严鹤雷见严鹤印一脸窘然的样子,又看到常直一脸坦然的样子,气便往上涌,遂道:“五哥也没做什么,而且她们也不是严府的正经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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