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将他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面色已不是难看二字所能形容的,一个普通人被这般议论也会恼怒在心,何况是一国之君。
伯嚭将夫差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暗自发笑,伍子胥啊伍子胥,看你这次还不死!
相府管家得到下人禀报,匆匆赶了过来,见伍子胥没发现夫差二人,只顾着喝骂那两名女子,心中叫苦不迭。
他怕继续下去,伍子胥会说出更加不可收拾的话来,顾不得会否被怪罪,赶紧跪地大呼,“参见大王!”
这话惊醒的伍子胥,猛然抬头,果见夫差面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赶紧奔过来跪地行礼,“参见大王,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请大王恕罪。”
盯着伍子胥一头花白的头发,夫差眸中怒气涌动,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怒意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他俯身扶起伍子胥,语气亲昵地道:“相父免礼。”
“多谢大王。”伍子胥忐忑不安地起身。
“本王冒昧叨扰,相父不会怪责吧”
夫差久违的客气与尊重,令伍子胥受宠若惊,拱手道:“大王言重了,您愿意屈尊驾临寒舍,乃是老臣的荣幸。”
“那就好。”夫差笑一笑,又道:“相父不请本王去里面坐坐”
他这句话提醒了伍子胥,赶紧道:“老臣糊涂了,大王快请里面坐,管家,快去沏茶,要最好的茶叶。”
看到他们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去,伯嚭不禁有些傻眼,这大王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葯
待各自落座后,管家奉了茶上来,夫差接过抿了一口,颔首道:“喝了这么多茶,还是相父府里的最好喝。”
伍子胥听得满心欢喜,当即道:“大王要是喜欢,只管随时来喝。”
“这可是相父说的,一言为定。”如此又客气了几句,夫差话锋一转,道:“本王刚才听相父训斥那两名姬妾,似乎对本王有所不满”
听到夫差问起这事,伍子胥连忙就要跪地请罪,夫差拦住他,笑道:“本王就是随便问问,相父无需紧张。”
伍子胥心中略安,斜签着身子坐下,道:“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焉敢对大王有半分不满;老臣只是担心大王年少气盛,被小人蒙蔽了双眼,辩不清忠奸好坏,情急之下方才会出那样的言语,若有不中听之处,还望大王原谅。”
夫差微笑道:“相父对吴国忠心耿耿,几十年如一,本王又岂会不懂。”说到这里,他眉头一拧,道:“本王最近遇到一件烦心之事,想请相父帮忙解一解,不知可否”
伍子胥连忙道:“大王请说。”
夫差捧着散发着氤氲雾气的茶盏,道:“本王接到密报,说近日有齐人出入相父府中,不知是否属实”
一听这话,伍子胥立即双目圆睁,激动地道:“大王怀疑老臣与齐国私通”
夫差安慰道:“相父莫要激动,本王只是循例问一问。”
“先王对老臣恩重如山,大王又自幼视老臣如父如师,老臣万万不敢做出对不起先王,对不起大王之事。”伍子胥越说越激动,竟是抬手指天,“若有一句虚言,让老臣死不得全尸!”
夫差“本王都说了就是随便问问,怎么相父越说越严重了。”夫差拉下他的手,亲切地道:“就像相父说的,这二十年来,你我如师如父,又岂会怀疑你。再说了,要不是有相父尽心竭力辅佐,吴国也不会有今日。”
夫差这番话,令伍子胥心情稍稍平静,询问道:“不知是谁人在大王面前乱嚼舌根子,诬陷老臣”
夫差没有回来,只是朝伯嚭看了一眼,后者如遭蛇噬,惊得差点从椅中跳起来。
伍子胥是何等人物,当即明白过来,怒视伯嚭,厉声道:“贼子焉敢如此!”
伯嚭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刚才瞧得分明,夫差望过来的时候,眼底有一丝冷笑,也就是说……夫差是故意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伯嚭最善于揣测他人心思,可这一次,他却怎么也猜不透夫差的心意,耳边伍子胥喝骂的声音还在继续,且越说越难听,饶是城府深沉如他,也不禁变了颜,恼羞成怒地道:“相国大人若是没有做亏心事,又何必怕人说。”
伍子胥冷哼一声,“那你说,老夫怎么与齐国相通”
伯嚭被他盯得心底发虚,但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心底再虚也得撑住,否则死的就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伯嚭硬着头皮道:“昨日有人亲眼瞧见一名面生的人从你府中离去,而且行迹诡异,分明是齐国奸细。”
“照你这么说,所有面生的人,都行迹诡异,都是齐国奸细了简直是可笑至极!”伍子胥一拂广袖,冷笑道:“亏你还是朝廷重臣,居然会说这般幼稚可笑的话来,也不知先王当初为何会指你为托孤遣臣!”
伯嚭被他骂得灰头土脸,转头往夫差看去,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上一言半句,但后者只是徐徐啜着茶,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显然是要他自己解决。
伯嚭咬一咬牙,道:“人看不出,那衣裳总能看出了吧”
伍子胥一怔,“什么意思”
伯嚭拿出一直藏在袖中的衣料,道:“这是从那人身上撕下来的布料,是齐国特产的细葛布,除了齐人,再不会有人穿,相国大人,这可是铁证如山了。”
伍子胥接过衣料细细查看,果然与伯嚭所言相符,正是细葛布,但他并未慌张,反而随手将料子掷到地上,“区区一块衣料,能证明什么;虽说细葛布并不外销,但想要弄到一块甚至一两件衣裳,并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物证,还有人证。”伯嚭话音刚落,伍子胥便嗤笑道:“不必问,那定是你的人,这样的人证有什么意义;伯嚭,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夫要想通敌,哪还会等到今日!”
伯嚭一再遭怒,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忽地想到一事,是了,他手里还握着一张足以致伍子胥于死地的王牌,何必动怒。
想到这里,伯嚭敛去怒意,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相国大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曾通敌,还指天发誓,可敢让我搜一搜相国府”
听到这话,伍子胥当即竖眉喝斥,“大胆,老夫府邸,岂容你随意搜查。”
伯嚭也不着急,凉声道:“不敢让我搜查,也就说明相国大人心里有鬼了,也罢,我不勉强,只是麻烦相国大人以后都不要在大王面前假惺惺的说自己 ‘忠心’了,这两个字,你……”他讥笑道:“当不起。”
伍子胥大怒,喝斥道:“放肆!”
伯嚭不说话,只是冷笑连连,他这副样子越发惹恼了伍子胥,脱口道:“好,老夫就让你搜,看你能搜出什么名堂来。”
伯嚭眼底掠过一丝喜色,“这可是相国大人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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