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录》第五章 凌霄

    五十年前,丹河北镇段的水最深处还能达到七米。密密麻麻地刺槐林外围全是沼泽地,水草茂盛,禽鸟繁多,河滩上游鹭野鹤戏水,林里獐狼豺狐出没。因镇上民风开化,最懂接纳包容。精怪奇兽多聚于此,但是民与兽界线分明,互不侵犯。

    听老人传话,讲刺槐林里关押着一叫荼蘼的天神,人面蛇身,喜吃生肉,所以鲜有人至。但是因为沼泽地里多生救心菜和蛇莓,这又成了贪财者的眼红之地。有几家胆大命硬的靠贩卖草药发迹后,便开铺设馆,雇佣药农,自己只管经营买卖。

    张水生便是济生堂的药农,他祖辈上福薄人稀,吃百家饭渐渐长成,棱角眉、三角眼,肌肉健硕、身高两米,好不帅气。这水生相貌堂堂又肯卖力,早早便许了济生堂表侄女的婚约。但三年前染上桃花心病,竟痴迷莺歌燕舞、贪慕春光,就此那未婚妻另许人家,现已相夫教子。如今水生已年近三十,竟渐有晚景凄凉之相。

    且说一日水生采药时,竟在蛇莓丛中发现好粗一条青尾蟒,嘟囔道,“估摸药价,蛇胆蛇皮尚可好好赚上一笔。”这便备了刀躲到一棵槐树下伺机而动。

    水生仔细端详镰刀,见刀锋坚利,丝毫不沾锈迹,这便高举镰刀纵身一跃,朝那蟒猛挥一刀过去,不料正撞了那青花石上。他也来不及多想,急忙躲避那被撞断的刀片,只脸颊被蹭出血来。

    水生拭去血迹,啐一口唾沫,再朝那曾卧蛇的地方望去,只见蛇莓丛丛,黄花红果,再不见那畜生去处。

    抱憾之际,正欲离身,忽觉腰间被重击了一下,水生竟弹出去一米有余。未等站稳,脚踝便被那蛇尾紧紧绕起。水生即刻回神,扎稳了马步,莫叫那畜生拖了自己去。

    可沼泽本就湿滑,又是草丛中,水生脚不吃力,环顾四周又并无什么可借力,只能任那蟒拖着自己滑行两尺有余。行至大树旁时,水生这才灵机一动将那手中的镰刀砍进近身的槐树干里,双方僵持一阵不分伯仲。

    那蟒便猛地绕过蛇身,势必要一口将他吞下!水生见了庐山真面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青蟒,鹿角利爪,阔口獠牙,正是凶猛青龙,想来如此轻而易举便生吞了自己,纠缠无益,脱身才是要紧。

    “醉春阁还欠老子二两花酒!”水生咬牙发狠,嘟囔着,死死钳制住那青龙的脑袋,手指似鹰爪般,几乎嵌进皮肉里。

    那青龙进击无力,猝然巨吼蹿了出去。

    水生只把镰刀当战镰,躲过那降龙摆尾后,朝它颈上就是一刀。

    人间凡物自然是伤不了那青龙分毫,不过妙的是那青龙竟不再纠缠,扶摇腾空,无迹可寻。

    水生不寻,也不采药,直接改道去了醉春阁,要了二两小酒,听戏哼曲。

    接连数日,他也只管在那莺歌燕舞之地饮酒取乐,入泽采药的差事一概不提。老鸨怕他再付不起酒钱,这才旁敲侧击地下起逐客令。水生抬头,只瞧那老鸨一眼,便知其心事,道,“这酒只管给小爷我留着,不出一刻,我便再取钱来。”

    “我们只是担心爷的身子,爷可再留两日,只去客房里歇着,酒可不必再喝。”那老鸨使眼色,让小厮把酒坛撤了。

    “小爷我要歇脚,任凭天苍野茫,哪一处敢不容我,非要到这来!”水生一把推开小厮,手抵酒坛呵斥道。

    那老鸨举着牡丹艳色香扇,对水生一顿撩拨送风,赔礼道,“是是是,我不识抬举,扫了爷的兴。”

    水生哪肯管她,豪饮一口便夺门而出。一路来回,镇子上的众人,见者都有规劝,水生也只笑笑,敷衍了事。

    日暮再降三分,行车立铺,人流如织。醉春阁的姑娘们已上了美人靠,招揽顾客,这水生再取钱来时,已是酒醒七分,正大步跨进时,忽被一蓝衣女子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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