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六十 海岛救灾 敌船劫去众民兵

    一阵钻心的剧痛,把钟大林从睡梦中痛醒了。他的脸上布满了血污,浮肿的眼皮被血污粘在一起,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眼睁开一条缝。

    他是被打昏后,扔进这间黑暗潮湿的破庙里的。这儿没有监房,这间破庙,是专门用来禁闭那些犯了事的士兵的禁闭室,今天成了羁押他的死牢。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时又醒过来了。多少次被打死又活过来,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被打时的恐惧和醒来后的剧痛。

    让他困惑的是,自己多少次千辛万苦想逃出大陆都失败了,正庆幸这次被当作大陆的渔民劫持到这儿,却莫名其妙地成了阶下囚。什么“共党间谍”,什么“在大陆早就投靠了**”,一个个要命的罪名接踵而至。这是为何自己是否投靠**,是不是共党间谍,台州站的站长梅秀丽不知道吗自己刚刚奉了上峰的指令找到“梅五”,要在另一条战线上效忠党国,却为何又变成党国叛逆了季丰存把自己狠命地往死里整,分明是在故意害自己的命。可他与季丰存无怨无仇,连认识都不曾有,他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钟大林几次被打死,打死后又活过来,至今不知道是谁在与他过不去。他没有与任何人结过仇,也不认识把自己往死里整的季丰存。部队的同僚们,与自己相处融洽,虽然自己不被重用,那是当局的意思,因为他是杨虎城的部下,同僚们都心知肚明。他更不会与同僚们争权夺利。当同僚们勾心斗角、为争官夺爵闹得不可开交时,他则像个局外人似的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他在上峰的眼里值多少钱,升官发财的事不会有他的份,全师上下都知道他是个老好人。他把脑袋想大了,想痛了,也没想起与谁结过仇。

    他的命运糟透了。在福建,他绞尽脑汁谋划了一年多,有幸遇到丁召全。在丁召全的斡旋下,他顺利地登上了一条逃跑的船。当他载着一船人,误认为已经逃出大陆时,却因为迷失了方向,把船划到了解放军的阵地上,使一船人乖乖地当了解放军的俘虏。每当想起这件事,他心里就酸酸地,觉得对不起那一船弟兄。他虽然不赞赏逃出大陆的举动,但他知道那些弟兄,是被屡屡参与破坏活动的地主恶霸们所牵连,是受丁召全所蛊惑,是一群被骗的人。他们离开故土,梦想着逃到被丁召全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台湾去。却因为自己的失误,使他们瞬间变成了叛逃投敌的罪人。虽然自己侥幸逃脱,但与妻儿团圆的梦,瞬间化为泡影。

    上次借暗杀团偷袭解放军哨所之机,他轻而易举地逃出大陆。却接到回大陆“在另一条战线上效忠党国”的指令,拒绝他去台湾与妻儿团聚。正在他为此而苦恼,想另

    辟蹊径时,却突然天赐良机,他同于大海几个渔民,被**连人带船一起劫到这个海岛上来。大陆渔民被劫,对渔民们是个大灾难。但对他钟大林,却是件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喜事。自己正庆幸时来运转,多年的梦想终成现实时。万万没想到,自己庆幸的好事,竟然是进了人间地狱。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一场台风过后,房屋被毁,树木被折断,暴雨把田里的庄稼淹没了,大地一片狼藉。而那些处在大海中海岛上的居民,他们的遭遇更惨。他们的渔船被巨浪卷走,房屋被狂风吹翻,接踵而来的是海啸。海啸把早已成为瓦砾的村舍变成了汪洋,人们只得逃到高处栖身风雨中。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连水都喝不上,人们赤身**蜷缩在光秃秃的山崖上,任凭风暴蹂躏。寒冷和饥饿更是步步紧逼,严重地威胁着他们的生命安全。

    遵照上级指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钟大林所在的于家村同全县人民一样,男女老少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抗风救灾斗争中。民兵排长于大海,把全村群众捐献的粮食、菜疏、烧柴和被服等,满满装了两渔船,还装上几十桶甘甜的山泉水,带着党的关怀和人民的重托,浩浩荡荡地向那个受灾最重的蘑菇岛急速驶去。

    钟大林也坐在救灾的船上。这次出海,可不是于大海抓他的“苦力”,他是完全自愿的。于大海忙得像兔子,饭都顾不上吃,哪儿有工夫去找他他也不同于平时,一听到有船出海就瞪大了眼睛,想寻找机会逃出大陆去。今天,他是被轰轰烈烈地抗灾气氛所感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短短八个字,代表着一个政党的英明,代表着千万颗百姓战胜自然灾害的决心。

    他是个穷光蛋,没有物资可捐,但他有力气。能为救灾出些儿力气,也是他对国家和人民的一片心意。他虽然不是共和国的公民,此时,他觉得他就是共和国的公民。因为他与其他的国家公民一样,正在履行着一个国家公民的义务。想到这儿,处在灾害恐慌中的他,心里生出一丝儿庄严的伟大感。

    狂风与巨浪,像一头愤怒的怪兽,咆哮了一夜折腾累了,这时刚刚安静下来。海面上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和有节奏的划桨声,听不到任何声响。

    小船满载着救灾物资,在海面上吃力地挣扎着。大约行了两个小时,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曚昽的小山样的轮廓。于大海指着那个小山样的轮廓说:“看见没有,前面那个小岛,就是我们要去的蘑菇岛,大家再加一把劲,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钟大林沿着于大海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片淡蓝曚昽的雾霭里,果然有个模糊不清的小岛的影子。那

    影子的一端上大下小,像个矗立在海面上的蘑菇。顾名思义,蘑菇岛因此而得名吧

    钟大林这样想着,又抬头向那个小岛望去,却发现那个模糊的小岛不见了,在他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艘船。这是咋回事那小岛咋眨眼间变成一艘船呢“大海,你看,那儿有一艘船。”他对于大海说。

    “一艘船,哪儿来的船”于大海听到喊声,心里一惊。这一带海域海况复杂,航道狭窄,暗礁密布,不熟悉航道的船只很少来这儿。他之所以选择这条航道,就是怕与敌船遭遇。于大海望了一眼钟大林说的那艘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那艘船好像也发现了他们,正加大马力向他们驶来。那艘快速驶来的船,离他们越来越近,轮廓越变越大,连上面拿着望远镜的人都能看清了。

    “是敌船!”于大海说。长长的船体,灰色的船身,两根长长的炮管伸向船外。于大海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敌船,但他依据上级领导的介绍和被劫渔民的描述,很快判断出这就是一艘敌船。“同志们,准备战斗!”于大海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敌船,厉声命令道。

    钟大林也发现那是一艘台湾的船,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想不到好事来得这样突然,他真想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我是一零八师的参谋长,快把船靠过来接我。”但想起前两次,同样是胜利就在眼前,就在离成功一步之遥时,却突生变故,一次险些被抓,一次险些暴露了身份。想到这里,他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镇静下来。一定要吸取上两次的教训,不把胜利揣进兜里,决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这样想。

    这时,敌船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并围着两条小渔船兜起了圈子。船尾把海水划出两条深深的壕沟,掀起的波浪,把小渔船推拉得左右摇摆着。敌船围着小渔船转了两个圈子,最后拦在小渔船面前停住了。

    “渔船上的人听着,我们是‘中华民国’的海军,要对你们的渔船进行检查。”敌船上,一个军官打扮的人喊道。在喊话敌军官的一旁,十几个敌人,早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小渔船上的人。

    民兵排长于大海,见敌人果真要动手,立刻下令民兵们做好战斗准备,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更何况,靠人力划动的小木船,哪儿能逃得过大功率的机械化敌船呢于大海没有回答敌人的问话,而是机警地趴在一堆麻袋后面向敌人开火了。

    枪声就是命令,渔船上的民兵见排长开火了,都瞬间各就各位,一齐向敌船打起枪来,平静的海面上顿时枪声大作。但他们毕竟是民兵,敌人又居高临下,打了不一会儿,就有两个民兵中弹倒下了。钟大林见状,忙站起身来举起双手喊道:“不要打了,我

    们接受检查。”

    于大海听了钟大林的喊话,心里一惊,想不到这个平时不善言语的呆子,在关键时刻说话了。而且话语流畅,不再呆傻。但此时他顾不上多想,该想的是如何与敌人周旋。很显然,在一艘装备精良、长炮短枪的铁甲船面前,他们的反抗是徒劳的。继续抵抗,只能招来更大的牺牲。因此,他没有制止钟大林的举动,并示意民兵们停止抵抗。就这样,两条救灾的渔船连同救灾物资,与民兵一起被敌人劫去了。

    同渔民们一起被**绑架,钟大林甭提有多高兴了。多少次冒险出逃,总是在离成功一步之遥时突生变故,使他空喜欢一场。这一次,他真的成功了。

    他同于大海他们一起,被押到一个叫“鲍鱼岛”上的破庙里。不但没有受虐待,反而一日三餐、美酒佳肴,还有一个妖艳的女郎侍奉着。这哪儿是对待从大陆劫来的敌对分子分明是接待支持他们打内战的美国佬。

    敌人出乎意料的态度,把于大海搞糊涂了,他猜不透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管他呢,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吃饭如何与敌人斗争”于大海这样开导大家,也开导钟大林。

    此时,钟大林还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实在是怕了。他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站出来。如果现在暴露了,说明自己是个国民党的将军,于大海他们还不剥了他的皮

    过了几天,破庙里来了一群人,带头的还是几天前给他们训话的那位季特派员。人群中,有穿军服的、穿便装的,还有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女人。那个外国女人身背小皮包,手提照相机,听说是美国一家什么报的女记者。

    季特派员把一群人安排在庙堂一侧的小房子里休息,他带着两个穿便装的人,来到关押于大海他们的庙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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