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风云》第二百八十一章 人生得意(上)

    秤杆挑起了盖头,露出下面那张如花似玉的绝色面庞。平时不怎么化妆的唐珞伊,

    今天也破了例。乡下化妆用不上时髦的洋玩意,只有些村妇的老存项,不外乎胭脂

    水粉,再就是眉笔。

    这些东西和唐珞伊的西洋做派合不上,那帮老妇人的化妆技术审美水平更不值得信

    任,本以为经过她们的手,一准把个美娇娘画成丑八怪。哪知一见之下,赫然是一

    张倾国倾城的芙蓉粉面。饶是双方已经是老熟人,可是在刹那间,宁立言的心跳还

    是为之一顿。

    小日向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女人在成为新娘子的这天,确实漂亮的无以伦比。原本

    在宁立言心中,最适合唐珞伊的新娘装束应该是雪白婚纱,鲜花头冠。可此时看

    去,土里土气的大红袄套在她身上,同样可身合适,没有丝毫违拗感觉。

    这大概就是婚礼这个仪式带来的魔力,就像自己一样。明明可以用手揭下盖头,却

    非要用秤杆,这岂不是默认了自己是新郎官往日一向精细,今天犯这个错误可是

    大为不该。一准是被婚礼搞乱了脑子。

    宁立言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匆忙地把秤杆丢在一边,关心地询问着是否有人过来骚

    扰,或是对唐珞伊不规矩。这里毕竟是土匪窝,唐珞伊这么个大美人,难免让人担心。

    “还好,他们很怕小日向,没人过来纠缠,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唐珞伊微笑着说

    道,手术刀的光芒在她手中一闪即逝。她看看宁立言:“这一天立言累坏了吧坐

    下来歇歇。”

    新房就像他们的船舱,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宁立言只好坐在床边,尽量与唐珞伊

    拉开距离。唐珞伊看着他一笑:“我一天没吃东西有点饿了,给我找点吃的好么”

    房间里除了那盘“子孙饽饽”就找不到什么可以入口的食物。虽说乡下做不出什么好

    味道,但是充饥的时候也讲究不起许多。宁立言自己也饿了,筷子偏只有一副,就

    只好和唐珞伊共用。

    两人坐在床边守着一盘饺子,你一个我一个的夹着往嘴里送,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

    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宁立言不由怀疑自己还停留在那个幻境里没出来,悄悄咬了一

    下自己的舌头,提示自己不可任性妄为。

    “这地方人倒是实在,饺子煮的够火候。要是在天津,子孙饽饽只煮半熟,吃的时

    候还有人问生不生,实在让人讨厌。洞房里也不肯摆这顶饿的东西,光吃糕点哪里

    吃得饱。”

    与宁立言相反,唐珞伊表现得很是放松,吃了几个饺子之后,就和宁立言拉起家

    常。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情景是何等尴尬,而宁立言又是个年轻力壮血气方

    刚的男人。

    她示意宁立言,桌子上有酒,可以去喝一点。“天津人说饺子下酒,越吃越有。光

    吃不喝剁浪费啊,我陪你喝一杯。再说不喝酒光坐着,这一晚上也不好过。”

    这一晚上当然不好过,但肯定是和寂寞无关。虽然在船上已经有过同室而居的经

    历,但是此时的情景和船上不可相提并论。便是宁立言自己,在眼下这种情景,面

    对着一身新娘打扮的唐珞伊也没有把握做得成柳下惠。只不过这等心事难以言语,

    也只好喝酒遮羞。

    唐珞伊也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酒,随后朝宁立言一举杯,“立言还记得募捐晚

    会的时候吧,那时候咱们也敬酒来着。所不同的是,当时是你敬我,现在我敬你。”

    宁立言想起当时情景,也忍不住哼起了当时李克用的唱词:“天高地厚的恩情有,

    这一杯水酒你要饮下喉。”两人对视一笑,都回忆起募捐晚会上同台合作珠帘寨的

    情景。只不过戏台上的至交,台下变成了夫妻。

    想一想当时的阵容,都是自己人,包括大嫂宋丽珠,也是宁家这个大家族的一份子

    只有唐珞伊一个外人。不想现如今,她却穿着新娘子的衣服陪自己连吃带喝,又怎

    么好把她还当外人看待

    宁立言知道她有酒量,之前小型聚会的时候,两人也一起喝过酒,这算不了什么。

    但是今晚上这个酒,却不是好随便喝的,若是正常的夫妻,这一杯便该是交杯酒。

    虽然眼下不曾交杯,但是两人一起饮酒吃饺子的样子,实在太像夫妻。唐珞伊虽然

    学的是西学,但是旧家出身,这个规矩不应不懂,这酒敬的就蹊跷。

    “立言,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是个陷阱的”唐珞伊似乎看出宁立言的疑惑,主动开

    口,说的是正事,便把方才的那一丝旖旎气氛冲淡。宁立言眼下正急于摆脱这种越

    来越不合适的气氛,巴不得说些煞风景的要紧事,也就不再去考虑唐珞伊的反常。

    “小日向心眼多胆子大,敢拿自己的性命布局,算得上歹毒。只可惜陈瘸子这帮人

    做事不细致,还是露了破绽。他们说要除掉小日向,又说要除掉我这个汉奸。可问

    题是,我上小日向的船是偶然事件,他们怎么会提前预测除非他们在红桥那就有

    埋伏,然后通知了自己人,这个可能性太低。静海县的土匪在天津城里都很难安排

    耳目,何况是青县这边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唐珞伊未必有乔雪聪明,可是论起善解人意来也不差。此时聚精会神

    地听着,就像个乖巧的学生,让宁立言心里颇有些得意,酒也喝的快。

    “其二就是他们说自己接受了赤党的改编,还说代表就在村子里,这就是他们对赤

    党缺乏了解。如果一支队伍真的接受了赤党改编,就不会有那么重的土匪习气。赤

    党规矩大,敢对女人动手动脚轻则处分重则枪毙,不改变土匪作风没法接受改编。

    而且赤党和国党不同,所有的军事行动,他们的干部肯定冲在一线,不会在村里等

    消息。有这两点破绽,我就断定这是一出闹剧!”

    “你对赤党很了解”

    “谈不到,不过比他们知道的多些。”宁立言前世和赤党打了好几年交道,对于这个

    组织的了解远在一般人之上。即便是在国共合作之后,军统天津站的工作重点也是

    防共重于抗日,对于他们的行事特点自然了解。

    小日向虽然精明,但是对于宁立言了解的不够,计划便有漏洞。再者,那些土匪想

    学抗日武装的样子也学不出来。这不是一两个聪明人能解决的问题,就像宁立言一样。

    他就算再有本事,也没法让战胜日军,改变华北的敌我局势。只能在这种小规

    模较量中维持个不输,也保证自己不死。

    要实现这个目标,其实也不是容易事。就像是小日向的考验,也没有因为宁立言的

    不杀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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