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珏冷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看着画舫上的两人。
双方对峙半晌,他才机械地传达自家儿子的思念:“阿羽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看看他?”
对面珵美闪过一丝柔情和愧意,继而冷笑一声,“玄珏,当初便说过,有了阿羽,我们便两清不相欠了,你这又是做什么?”
玄珏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怒意,道:“不是想来找你的,是阿羽……”
“别拿阿羽做借口!”珵美突然怒道,“当初说的好好的……”
“珵美,你为何如此绝情,我都说了,当初……”
“当初怎么了?”似乎被踩了尾巴,珵美登时便激动起来,一双美眸轻扬,“当初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许是太过激动,她的面上瞬间出现了不自然的红晕,语罢急促地咳嗽起来,惹得她身边的男子满脸焦急,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却被她躲开。
低低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湖光山色中漾开,深一声浅一声地在山间回荡。
待她缓和下来,珵美素白的前衫上已经染上朵朵红梅。
“玄珏,我当初说了,你背叛我一次,冷落我一场,那便怨不得我绝情……当初阿羽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么?我自问对得起你,对不起的……是阿羽,你走吧,我自然会回去看看阿羽的。”
一段话,说得七零八碎,珵美垂下脸不再看玄珏。玄珏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无力地摊开,定定地站了会儿便转身离去了。
可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身后的一棵大树上,玄炎满脸怒气,不可遏制,看向玄珏无奈远去的背影甚至有些恨得牙痒痒。
“怪不得,怪不得……”待玄珏走远后,玄炎落到湖边,看着那精致的画舫,满目阴翳。
叶朝漓离得近,竟然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而身边的白羽瞳仁猛然缩小,似乎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失声叫道:“不要!”
然而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再被阻止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玄炎身上燃起了紫色凤凰火,看着那画舫顷刻间便燃烧起来,看着娘亲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看着那个样貌平凡眼中却深藏爱意的男子被虐致死,看着玄炎一把将奄奄一息的珵美拉到岸边,“啪啪”便是两个大耳刮子。
听到他怒骂,听到他怒不可遏的呵斥……
而躺在地上的珵美却只是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天际,待得玄炎骂累了,才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阿羽……还好吗?”
“你不配提阿羽!”玄炎刚说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珵美!”
竟是去而复返的玄珏。
可惜一切都迟了,待他将珵美扶起来时,她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哥哥,这个女子……”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玄炎的分辨,他愣愣地看着玄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打我?”
“你为了这个红杏出墙的女人打我?”
玄炎瞪大了眼睛,质问着玄珏,然而玄珏却是颤颤巍巍地抱着珵美,低低地哭了起来。
“小美,是我错了,我不该负了你,当初是她勾引我的,你相信我啊……”
“小美,你看看我,我哪里敢享什么齐人之福,我都是骗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全是找来骗你的……是我鬼迷心窍,全都是我的错……”
“小美,你看看我,阿羽……对,还有阿羽,他做功课很努力的,我和阿羽说了,等他学好了功课,你就回去看他的……”
……
而叶朝漓和白羽的面前,出现的是珵美与玄珏的大婚之夜。两人冷淡地面对面坐着,龙凤烛噼里啪啦地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时分,珵美才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玄珏,你当真舍弃不了她吗?”
玄珏不知想到什么,艰难道:“她与你情同姐妹,你真的要逼死她吗?”
珵美呵呵冷笑两声,似极为疲惫一般,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来:“好,从今以后,我们各过各的。”
朗无情,妾亦无意……就这样竟然生生蹉跎了三百年。
这画面配着玄珏声声如杜鹃泣血般的哭诉,更是显得苍白又无力。
叶朝漓有几分唏嘘,抬眸去看躺在玄珏怀中的珵美。
美人儿便是美人儿,即使半边脸肿着依旧是美得惊心动魄。珵美的眸子从天边收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玄珏的脸,一动也不动地看了半晌,才缓缓勾了勾唇。
“玄珏,你永远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定要等到覆水难收时才会后悔……”
“当初我问你愿不愿意放弃她,最后你不也放弃了吗……”
“当初我说我身体有损,你不相信,执意有了阿羽,如今不也……”
她轻轻说道,目光柔和,有泪光在眼角闪动。
“当初我说我是喝醉了酒,你不相信,现在信了吗?”
玄珏的泪珠砸在珵美的脸上,珵美凄凉地笑了笑,“信不信也无所谓了……”
“我信,其实我一直都信你的……”
“那孩子你就别管了,好好护着我的阿羽……”珵美轻声嘱托道,素白纤细的手掌轻轻抬起,她转眸看向湖面,“我对不起孩子的父亲,也对不起你,希望我能对得起两个孩子……”
说完,她费劲儿地抬了抬手,却终是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了下去。
寂静的山野中,猛然爆发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惊起飞鸟,掠过山林,再也没有踪影。
玄炎捂着自己的脸站在一旁,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茫然无措,继而对上玄珏凶狠的目光时,又变成了“我没有错”的决绝。
玄珏缓慢地站起身来,极淡极冷地看向玄炎,一字一顿,道:“杀人偿命。”
玄炎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玄珏远去的背影,握紧的拳头滴下血来,他缓缓地跪在地上,叶朝漓这才看到他的后腰处,一柄匕首没入血肉,正在往下滴血。
小白羽再也没有见过娘亲,也没有见过父亲,小叔叔也不见了踪影。
叶朝漓倒吸一口冷气,再下意识地去看白羽,发现他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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