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国桓王府。
黎谦站在堂前,双手被绑得牢牢实实的。身后的人一脚踢到他腿弯处,黎谦咬着牙“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说,世子妃去哪里了?”
闻言,已经是鼻青脸肿的黎谦原本黯淡的目光却是陡然一亮。
明儿,他们没有抓住明儿,王公子带她逃出去了?
黎谦勉强站了起来,看着坐在正位上的君王,也是他的大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大伯,小的时候甚至还给他当过马骑的大伯,此时却是满脸的阴翳,目光中全是阴狠。
而他的父王,只是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缩着身子,疯狂地给他使眼色。
“谦儿。你就说了吧,为了一个女人,何苦呢?”
黎谦冷笑一声:“何苦?当年你就是这样放弃了我娘,如今也是这样放弃了我,难道你想让我像你一样,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吗?”
桓王脸色一白,转头又对上自家王兄似笑非笑的眼神,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我母妃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懦夫!”
“懦夫,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呸!”
“谦儿,别说了,当年你母妃……她是祸国灾星啊……陛下,为民除害……”
“呸,伪面君子,阴险小人!”黎谦冲着桓王吐了一口唾沫,转而神情悲伤起来。
“我娘就是被你们这种只会把过错推卸在女人身上的懦夫给害死的,从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咳咳咳……”
嗓子眼涌上一口甜意,黎谦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样的国家……怪不得,上天会降祸……”
“闭嘴!”
他这一席话终究是激怒了上位的人,瑜王重重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
“既然你执意要保她,那就带她受死!”
重重挥下衣袖,瑜王转头看了眼桓王:“看看你的好儿子,倒真是侠肝义胆,有情有义!”
“王上……不管我的事情……”桓王发抖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看着黎谦被拖走,只是伏在地上低低地哭泣。半晌之后,整个大厅空无一人,桓王这才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脚边的地上,有着血滴从指缝滴落,恍若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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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顾拿着玉佩推开了客栈的大门,原以为逃出生天的道路却早就空无一人了。
她察觉优异,方想转头逃命却被一个手刀打晕过去,而再度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捆在十字木架上。
脚边堆满了木柴,四周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士兵。
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耀眼,她听着那些人慷慨激昂的发言只觉得嘲讽。明明是要去侵略别人的土地,却还是能够说得那样正气凛然;明明是为君不仁,却能将天灾人祸推脱到自己一个外族女子的身上。
何其嘲讽!
下面的百姓也皆是慷慨激昂,有些年岁大的老人家恍然间响起了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曾经“死而复活”的桓王妃也被捆在这里,小小的桓王世子哭着闹着要他的娘亲,而桓王却是只能抱着世子瑟瑟发抖。
那一年桓王妃身边的大火足足烧了有三日之久啊,点燃又灭,灭了又点,足足三日之久呢。而火灭之后,桓王妃连骨灰都没能留下,天降飞霜,那一年地里的庄稼全都糟了殃,可是往后几年,却真的是风调雨顺,瑜国迎来了难得一见的五年光景。
说不得今日这一烧,也会有同样的效果呢?
嗷嗷待哺的小儿,冲锋陷阵的士兵,家中留守的老弱妇孺,哪一个不需要粮食?
若是有足够多的粮食,是否会少许多许多的战争和杀戮呢?
被晒得时间长了,谢明顾口干舌燥,不自觉歪过头才发觉旁边竟还有一个人。
紧闭着双眼,轮廓分明的脸眉眼深邃,可是那曾经落满满城桃花的眸子却是紧紧地闭着。
“黎谦……咳咳,黎谦……”她想过去抱抱他,但是却连动都动不了。
耳鬓厮磨的美好时光总是稍纵即逝,那一日她独自去宫中谢恩,却是还也没有回来。宫中的娘娘们皆告诉她,是黎谦抛弃了她,要让她来祭战旗!
但是她不信,被关在宫中的日子,她日日都在想……直到那一日有人来救她。
谢明顾舔舔干裂的下唇,努力地动了动,却发现脚下的木柴已经被点着了。
熊熊的烈火张扬着炙热的火信子,舔舐着谢明顾的裙角,团团围着的人全都虔诚地下跪着,虔诚地磕头,祈祷上天能赐予他们福气。
谢明顾的眼中却只能容得下那个男子了。
黎谦睁开眼的一瞬间,便对上了谢明顾眷恋到极致的眸子。
“明儿……”黎谦的嗓子已经嘶哑到不成样子了,但是他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温柔。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千言万语,终究化作的不是“我爱你”便是“对不起”,谢明顾眼中有泪,唇边却是含笑。
生能共枕,死亦同穴。
如此也不错。
缓缓闭上眼睛,却发现眼睑上有些许冰冰凉凉的东西,慢慢化作水流,随着脸庞滑落下来。
谢明顾再睁开眼的时候,另一个十字架上已经没有了黎谦的身影,漫天飞舞的竟然全是霜花。
洁白的霜花铺天盖地地往烈火上涌去,但终究是杯水车薪罢了。
叶朝漓坐在彼岸花开的后院中,突然一片洁白晶莹的霜花从天空中飘飘扬扬而下。紧接着,更多的霜花簌簌落下,像是一场最盛大的秋日烟火。
叶朝漓手中的信件落到地上,她仰起脸站起身来。
“起风了,一切都要来了。”
白菜咽下最后一口桂花酥,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下去。
晚儿,姐姐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便去找阿漓姐姐,她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边境连连失守,谢之逸和王清眠全都在王宫中待着,而谢晚顾却是抹着眼泪到了彼岸花开中。
“阿漓姐姐,我姐姐真的,回不来了吗?”
“大概吧。”叶朝漓不想骗她,从来两国交战,那些和亲的公主郡主,有一个会落得一个好下场的吗?
早在顾九卿与叶朝漓说王亦瑾的事情时,她便想到了这番场景。
如今,她该去给黎谦和谢明顾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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