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看得分明,那原本是一个个纯净无暇的梦境,却是在制造的过程中生生被加入了恶念,所以才会变得那样浑浊不堪。而随着那梦境一个个被余逝吞入口中,他脸上迷醉的神情愈发的明显,像极了吸足了神仙醉的凡人,堕落而不自知。
筱筱大惊,赶紧捏了个诀,将自己藏起来。
诺大的小镇,全然被黑色的泡泡所覆盖,有明明“洞房花烛夜”的男女,却突然发现身下的人突然变作一个面目可憎的妖怪,睁着大大血红色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一口朝着身上的人咬过去,将原本就兴奋得无以复加的人直接给活活吓死!
然而那女子却是一脸的懵逼,看着那个翻着白眼、死不瞑目的人也是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去,却被方才死去的人死死抓住脚腕,眼睁睁地看着那像死鱼眼睛一样苍白的眼珠子朝着自己靠近,也被活活吓死……
也有方才喜得贵子的富贵人家,转头就被一个闪电劈了下来,直接劈到方才生产的妇人身上,转眼便变成一个焦黑炭的模样。而抱着孩子的父亲只是若无其事地抱着自己心爱的麟儿,准备往外走时,却突然被一双双苍白稚嫩的小手拉住了衣摆,低头看去竟是一个个襁褓中的女婴,见他看向自己,嘴角裂开到耳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渗人,父亲一个不稳,他的麟儿落到地上……而他下意识地看去却见到那地上全是红色的鲜血,粘稠的,慢慢爬上他的衣摆,他尖叫着往外跑,却是被钉在原处不得动弹,只能嘶吼着被那血污淹没……
还有红楼楚馆中美丽动人的姑娘,正在台上翩翩起舞,却突然被飞来的飞刀割了头颅,头颅正巧不巧地落到她老相好的手中,老相好便想将那头颅往外一扔,却见那头上红艳艳的嘴唇对着他的唇便怼了上去……
“阿郎,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啊?”像是落到身边阴测测的诅咒一般,筱筱静默地蹲在原地,死死咬住下唇,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
看着那噩梦一个个的升起,下方沉睡的人儿就这样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人性中的恶念被这样毫不顾忌地放大,放大到即使是踩死一只小蚂蚁,也会联想到杀死一个最亲近的人的地步。
筱筱不知道余逝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这一个小镇的人,究竟是怎么惹到这妖兽了……但是她不敢动,只能僵硬着身体蹲在草丛中,轻轻呼吸,慢慢吐气,力图不让余逝发现她……
终于,这如同噩梦一般的一夜过去了,筱筱揉了揉自己发酸发涩的眼睛,生生逼出几滴眼泪,却见那余逝突然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直挺挺的从空中栽倒下来,原本清朗的眼睛中是一片茫然和惊惧!
而还没待他落到地上,便见朝辞身后领着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急冲冲地从天上下来,伸手一拂,余逝便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朝辞的控诉声响起:“天尊,昨日余逝回来之后便与我大吵一架,埋怨我不应该那样冷血无情。我气急了,便跑了出去,可等到我再回来的时候,便见到他站在半空中,眼神呆滞,竟是在掠夺梦境。”
朝辞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我怕极了,便过去阻止他,可是余逝却是六亲不认的模样,直接一掌将我打伤,我这才回去找您的……”
“稍安。”
元始天尊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看到紧皱着眉头的余逝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眉慈目善,却突然一伸手掐住余逝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被大力掐住的余逝这才恍然转醒过来,却见自己的师尊就在眼前,刚想说话时又猛然想起自己昨夜所行之事,瞪大的眼睛中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师尊,弟子愿意领罚!”
余逝绝望地闭上眼睛,似乎一睁开眼便能看到昨晚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一般。
这样的罪行,天地难容,恐怕业火加身、五雷轰顶、形神俱灭也不为过吧。
可是令筱筱疑惑的是,看起来毫不留情的元始天尊却是在天雷滚滚到来之前,又狠狠地将余逝摔在地上,抬手一取,原本气势汹汹的惊雷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一般,转眼萎靡下去。而他的手中,却是有着一道道令人心悸的雷电的力量。
元始天尊看着地上的余逝,眉间的怒气更甚,然后左手又是一拂,一簇红得妖冶的业火在他的手上熊熊燃烧。
“余逝,为师今日替天罚,五十道天雷、三十道业火,加诸于身;汝之过,师之责。你有今日之境地,为师也有教导无方之责,今与你同受这天罚。”
元始天尊一字一顿。
“师徒情,今日毕。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桥归桥,路归路,恩断义绝!”
像是道道惊雷在余逝的耳边炸响,他瞪大了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喃喃地问道:“师傅,您,不要我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道道夹杂着业火的天雷……
惊雷声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一切终于结束了。
地上躺着的余逝已经看不出一个囫囵模样了,甚是凄惨。
而站着的元始天尊唇角也是溢出一丝血迹,筱筱看着朝辞急忙上前搀住他,两人相携着飞走了。
而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筱筱似乎看见朝辞转过头来,朝着余逝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又等了半晌,确定元始天尊已经离开,筱筱才急忙跑过去看那不知生死的余逝,却没想到方走近,余逝突然从地上蹦起来,二话不说直接一掌劈向筱筱。
匆忙间,筱筱哪里是余逝的对手,更何况余逝昨夜那样疯狂地摄入梦境,早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妖兽了。
猝不及防受了一掌,抬头便看到余逝疯狂如同野兽一般的眸子,筱筱哪里还敢留,一个闪身遁了去……
但是在虚空中时,她往后望了一眼,却见那小镇已经全然被熊熊烈火包围着,而满身焦黑的余逝就那样直愣愣地站在半空中,只留给了筱筱一个落寞的背影。
明明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但是筱筱却赫然发现自己心间有些发酸。
最后,筱筱除了一身的伤,什么也没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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