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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清晰地映着一个人影,不知他是否在孤寂寒冷中等了我许久。我要剥开层层火光,赤脚踏过被火烧得通红的地面,去到他所在的地方,将他带回来……
眼睛被灼得很痛,我却不能闭眼。任由眼泪被火熏出,我一眼不眨地看向尽头,那抹人影,黑衣广袖负着双手,淡淡然回身……
面皮上一阵凉意,猛地令我惊醒了过来。却原来我已睡至半夜,满面泪痕;阑休一直不曾离去,守在我床头,手抚过我的面,替我擦拭泪痕。睁眼看他的那一瞬间,他眼底里深沉的哀痛没能及时掩下,被我逮了个正着。
他问:“有没有觉得很饿。”
我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又哑又涩,道:“我很渴。”
阑休扭身就去端来一盏早已经放凉的茶,递到我嘴边。我着实有些烈火侵身了,喝冰凉的茶水尤为能解渴。
再后来,玄寒半夜还送来了两条鱼。道是律泽下午就已经抓好的,但不愿亲自送来,于是就在这个时辰硬要催促着玄寒送过来。
自来这东海,就没见过律泽。他那么喜欢道殊,我该是让他伤心了。却不想还给我抓鱼。
阑休接过了鱼,安上小灶,就地给我炖汤。
我曲膝坐在榻上,看着他干净地处理了两条鱼入锅。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淡淡无波澜的神情,显得分外柔和。
他与我说,下午我睡着的时候,他去绯颜那里看了一眼取回来的丹蜡,红色的丹蜡上裹了一层绯红的血。
我笑,肯定是阑休他看走眼了。丹蜡的颜色与血的颜色差不多的,很容易就看走眼的。
他没再与我辩解,道,锦儿历尽了千辛万苦受尽了百般苦痛,就只为了能救得一人回来,何其痴傻。这是一条不归路,你越往前走一步,就离我越远一步。但是,我就只在原地不曾离去,你却永不肯回头。
我永不肯回头。我一往无前,断了所有后路。
龙晶石长盒里的丹蜡我一直没动,先学起了雕刻。因为我怕我没学好就雕不好道殊的模样。
于是绯颜请来了龙族里的一位会雕刻的夫子,来专门教我雕刻。
园子里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木头,专是为雕刻所用。阑休陪着我学习,绯颜闲来无事亦来听了几堂课,而玄寒随时都陪着绯颜听课。石桌上总是备着刚煮好的茶,还有律泽那步好茶之后默默转身的背影。
只可惜,有了好的夫子,我却不是一个好的学生。怎么学也学不好。手里的刻刀很坚硬,木头亦是很坚硬,一不小心就能将手磨破了皮。阑休见状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我刻。
绯颜与我一样,刻不出个什么东西,索性放弃。但玄寒就很聪明,夫子教的要领他很快就能掌握,而后就着木头雕刻了一只小小的人像,递到绯颜手上。
那正是绯颜的模样,被玄寒刻得栩栩如生。
然而绯颜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手里一直把玩着木雕,嘴角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
那时我就想,要是我能有玄寒一半的聪明才智就好了。绯颜提议让玄寒替我以丹蜡雕刻出道殊的模样,被我坚定地拒绝。
道殊的模样……他的一切,都只能由我亲自来做。哪个都不许碰。
想来上回在魔界让父尊教我描画时,刚开始我亦是如眼下这般笨手笨脚,描不出令人满意的画来。但后来我拼命地练习拼命的练习,到最后不还是能描出道殊的画。
而且我还能描得很好。
父尊说我勤能补拙,我想这雕刻亦是这般。
夜深人静时,所有人都歇下了,我便偷偷去到一处无人之地,取出木头与刻刀,坐在地上就着不远处映过来的稀疏的灯火,想着心中的模样,开始一遍一遍地雕刻。
那么大一块木头,却因我一次次地失败没有雕刻好而渐渐消磨殆尽。但是勤能补拙,我一定能够刻好的。
手被刻刀磨破了,满手的鲜血淋漓。
道殊的模样……他喜着黑色的衣袍,垂长的衣摆,宽大的袖子……他的发亦是很长,柔顺地铺在肩上,若是有风的话就能扬起丝丝缕缕……他的手修长而有力,素白而骨节分明,冷香萦绕形态十分优美……他的身形很颀长很英挺,往那里一站便兀自生起一股子丰神俊朗的芳华来……还有他的轮廓,很柔美;那一双流光浅浅的凤目,喜欢时常眯着,嘴角些微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我一直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在九重天算是无双俊美的人了。
我咬紧牙关,吸着鼻子,手里的刻刀灵活了些,一边想着,一边刻着。
灯火朦胧处,树影斑驳。约摸是偷偷摸摸的缘故,我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仰起头去四处一望,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天将明时,我将巴掌大的模糊的木雕刻了出来,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重新躺回凉津津的被窝。
夫子一连来园子里教了好几天,连绯颜与玄寒都夸耀我学得很快。喝茶休息时,只有阑休不停地摩挲着我手上厚实的茧,一语不发。
我禁不住问:“阑休,我的手不如其他女儿家的手那般白嫩光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不好了”
白嫩光滑,以往是有的,以往我不怎么亲自动手做这许多事;然而现在用我这双手拿小寒刀杀了上古魔,砍了魔兽,还抠了火海里的丹蜡,自然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白嫩光滑。不过女儿家的手就是要白嫩光滑才好看。
就如绯颜的,很是漂亮。
阑休清然道:“很不好。但我也不会嫌弃。”
一边的绯颜挑挑眉,道:“其实是心疼得不得了罢。”她掸了掸衣摆施施然起身去拨弄她养的花草,口气淡而无奈,“哪个看了都心疼。”
我抽回了手,来回审视了一遍,道:“其实我没觉得有多心疼啊。”
绯颜迸出一句:“那是因为你是个傻子。”
我默默地重新拿起刻刀,选了一块长长的木头。想着心目中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以刻刀来来回回在木头上刮过,刮下一条条木屑。
然而我却刻的是阑休,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的模样。阑休不开心,我刻出他的模样逗逗他,他就会开心了。
事实证明,我刻得很成功。阑休的眉眼神态我都能熟记于心,并准确无误地表达在一方木头上。我拿着阑休的雕像朝绯颜、玄寒和阑休晃了晃,道:“你看傻子能做出这样精美的刻像吗”
阑休伸手接了过来,忽而勾唇笑了笑,却一直垂着眼帘。他那笑,莫名有种悲凉的意味,道:“锦儿刻得很好。”
后来,完全学会了这门技术活之后,我背着那龙晶石长盒子,去了东海最深的万丈海底。将长盒放在蓝色晶石上打开,里面的丹蜡已经融合成一整块。
我便将丹蜡取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晶石上,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我这几日用惯了的刻刀,还有一样是我刻的道殊的木像。
木像很好看,与他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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