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殊适时地问:“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冷不防捧胸皱紧了眉,下一刻他亦跟着皱眉,忧心地再问:“心口痛”
看着道殊的神色,我舒展了眉,道:“没有,我很舒服。”
他抽了抽嘴角:“那你这副动作是干什么”
我道:“因为我觉得很无聊。”道殊黑了颜色。在他发作前我忙又道,“不是还要赶着去冥界么,我们赶紧走罢。”
道殊在十分确信我被绯颜君上治得安然无恙之后,同意我下榻与他立刻赶往冥界。恐我们再在绯颜君上这里耽搁,冥界会脆弱得被烧成一片灰烬。
我与道殊走出屋子时,园子里绯颜君上正在督促着律泽小娘子煮甜汤。律泽偷偷摸摸地瞅了瞅道殊,莫名红了耳根。
绯颜君上递给了我一碗甜汤,道:“流锦同窗你且多喝两碗,有助于降火气。喝了再上路罢。”
我连忙接了过来,喝了两口,觉得味道甚好,便喝了几碗。
律泽兀自盛了一碗,磨磨蹭蹭地端到道殊面前,手有些发颤,似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道:“你、你也喝一碗罢……我熬、熬的汤……”
道殊盯着那碗汤看了两眼,还是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谢。”
律泽结巴道:“不、不不客气……”
我正觉得此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又可观,尤其是律泽,看来是遭道殊的业障不轻。
绯颜君上恨铁不成钢地悲叹一声:“律泽,人家都是有妇之夫了,你莫不是还要横插一脚当个第三者况且你以为你插得进去吗”
律泽当即眸光溢闪,神情万分楚楚可怜。他当男人亦能当得这般有女人味,委实是令人佩服。他解释道:“我没、没有想要插、插一脚……我只是……只是……”半天说不出来只是什么,却急得眼圈发红。
绯颜君上摆摆手,与律泽道:“罢了罢了,趁现在这只鸟还在,你赶紧向他告个白,然后再告个别,此事也便这样算了。”
哪想道殊安静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律泽,接下来说了一句话使得律泽连告白都告不上了。他道:“我不喜欢男人。”
忒干脆忒直接。
“那、那……要是我不是男人你会不会……”
道殊打断了他,径直道:“不会。”
律泽闷了半天,只闷出了一个字:“……哦。”看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忍。道殊喜什么不喜什么,一向很分明不拐弯抹角。
只是就连像律泽那样的一个男人都能对道殊这厮中意至此,我很眼红。
绯颜君上不住地扶额:“律泽你不承认也罢,但你终究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该拿出你的男子气概来让这只看不起人的死鸟开一开眼界。”
律泽吸了吸鼻子,头垂得分外低,道:“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还知道你喜欢的是流锦公主……那、那就这样罢!”说罢律泽扭头便跑出了园子。
大抵,由始至终,律泽他都实在不适合当一名壮士。
绯颜君上颇感无奈,清淡地瞥了道殊一眼,随即转眼看向我,语重心长道,“流锦同窗,鸟族实在太能招惹。下次他再当着你的面招惹哪个,你就与我说一声,我让他这辈子再也招惹不起来。”
我干笑着点点头:“一定一定。”
“既然要动身前往别处,这里就不留你们了。过两日我也思忖着搬回东海里去。”说着绯颜君上抬脚往园子外面走去,“律泽的初恋还未开花就先结果了,我去安慰安慰他。”
从我出生到如今的这三万年间,除了仙族与魔族以忘川为界相互对峙以外,四海八荒三界六道妖魔鬼怪无数,大抵鬼族算是最虚伪最贪生怕死的一族了。
在我们魔族的印象里,鬼族是最交好不得的一族。父尊说,因为他们目光短浅,贪慕眼前之利。鬼族一心想要往上爬,一心想要摆脱其低等种族的身份,于是卑躬屈膝地向仙族乞怜,想要投靠仙族。
为此,他们犯了很大的风险,不惜与我们魔界为敌。
缘由是,鬼族为了讨好仙族,于是某日我溜出魔界玩耍时擒住了我,欲将我带去天界当做他们投靠天界的见面礼。
想来我这份见面礼该是很隆重,不然他们不会如此不顾及身家性命。
只可是,轻易的成功那不叫成功,那叫侥幸。鬼族却连侥幸都没有。在擒我去天界的半路上,被阑休带领的魔族团团围攻。
那一日,阑休手指碧引剑,凝着青碧色的眸子,狠厉与残忍清晰可见,遇鬼杀鬼一个不留。他宛若被下了咒一般,不晓得该如何收手,将他的冷血透透彻彻一览无余地展露在我面前。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阑休是尾只懂温柔风情的蛇儿。可就算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模样,我亦觉得可以接受。
后来鬼族鬼君不敌阑休,为了逃命,将所有一起进退的鬼族送到阑休与我们魔族的剑口下,只为了争取一点时间来溜之大吉。
此种做法虽忘恩负义,但他还是做到了。成功地逃跑了去。
碧引剑一滴一滴滴着粘稠的血。我盯着阑休的剑尖,默默地数着他的碧引剑究竟滴了多少滴血。
“可是被我吓到了”他轻轻柔柔地问我。
我仰起头去,天边的夕阳被染成了血红。他逆着光,侧脸沾上了几滴鲜血分外妖娆,一身墨绿的衣袍血迹斑驳,颜色变得愈加深暗了些。
“你这样还不能吓到我”,我摇头,老实道,“我觉得你很英勇,为救我立下大功,父尊会好好奖赏你的。”
他走到我面前,长臂一揽将我紧紧抱进怀里,一手拎着剑,就这样一步步走回了魔界。他似真似假道:“可是你吓到我了。”
彼时我正值人界女孩十三四岁时的光景。我搂紧阑休的脖子,伸手去抹掉他面皮上的血,道:“莫怕,我长得又不吓人。”
现在想来,当初我并未做出什么出格惊人的举动,反倒是阑休性情大变。可我仍旧是想不明白,我都未曾觉得他吓到我,为何他却说我吓到了他。听起来委实颇有一些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这些往事本不值一提,可实在是又不得不提。
因为鬼族投靠了天界之后,鬼界变成了天界的冥界,而鬼君变成了天界的冥主。又是一场故人相见。
我与道殊到达冥界,站在黄泉河岸。冥界浑浊的天带着灼烫的红。
黄泉河很宽广,对面的光景显得很渺茫。但尽管如此,在这冥界的天被熏红的背景之下,仍旧是隐约看得见对岸急速奔走的人影。
这黄泉河似显得颇不宁静,由彼及此漾着一圈圈的涟漪。有人撑着一只小船,在河面上飘飘荡荡,缓慢地向我们靠近,来渡我们过河。
我眯着眼睛望着那小船,觉得它在这样一条波动的巨大的河里游走,形容艰难而孤寂。若要一个不小心,便会翻扣进河水里。
我道:“道殊,时至今日,你我将同上一条船,你就没有什么该向我坦白的事情吗”
“该向你坦白的事情”道殊尾音拔得稍高,“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是瞒着你的,但你可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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