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冷月准备出征的前一晚。
母亲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生怕他一去就再也回不来,所以先暗示又明示,恳求他留下一个孩子。
哪怕这孩子是丫鬟生的庶子也没关系。
他知道母亲说的就是纤尘,因为他身边的丫鬟只有纤尘。
母亲说,纤尘一直喜欢他,但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从不奢求自己不该求的。
哪怕他要了纤尘,以后也只能让她做一个小妾,是委屈了她。
在没有出征经历那么多磨砺之前,冷月很容易心软。
提出要求的是生养他的母亲,他虽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能狠心地直接拒绝。
何况,母亲的要求并不过分。
那晚,他留下了纤尘。
他想到了母亲的眼泪,想到她说这个本本分分的丫鬟一直喜欢自己,就算不给纤尘名分,纤尘也无怨无悔。
那时的冷月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只是觉得,如果一定要留下个孩子,那生下孩子的这个女人是纤尘的话,似乎还不错。
纤尘识大体懂礼数,凡事考虑周到,将他的生活起居伺候得很好,她还很聪颖。
若是她,那以后的孩子定然不会太笨。
所以那晚,他真的差点儿要了纤尘。
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想到,自己这一去生死不定。
既然自己生死未定,他又何苦去祸害别人。
纤尘在他心里是个不错的女子,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清那一晚他拒绝纤尘之后对方的表情。
他只记得,她不愿离开。
所以那晚,他睁眼在床上躺了一夜,纤尘则在团蒲上跪坐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亮,纤尘最后一次为他更衣,目送他离开。
这个女人伺候他多年,他可以给她任何想要的东西。
唯独孩子,他给不了。
那时的他大概就是星儿所说的迂腐呆板,觉得自己无法承担未来,便干脆拒绝开始。
他走的时候便想好了,若是他凯旋归来,军功加身,他定会为纤尘寻一门好亲事。
可惜后来,他没能回去……死了之后,他有太多的不甘和执念,那个叫纤尘的丫鬟在他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直到见到那个容貌相似的女鬼修,他才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了那张面孔,记起了零星的一些关于纤尘的过往。
这些往事,若是以前的冷月,或许就毫无保留地同秦星讲了,但现在的冷月不会。
他知道说出来的结果一定不好,又为何一定要说呢
夫妻之间的确要彼此信任,但彼此保留一点儿小秘密未尝不可。
至少,他跟星儿说的那句话没有半分掺假,他从头至尾喜欢的人唯有她而已。
他从未喜欢过纤尘,哪怕他曾经差点儿同她有了夫妻之实。
现在的冷月无比庆幸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越线。
他遇到星儿时,是清清白白的……喜欢挑拨的女鬼修已经灰飞烟灭,再没人会提那段冷月不愿去想的往事。
这一次过后,冷月和星儿的感情反而变得更加亲密了。
有时候,误解处理不好,感情会产生裂缝,但处理好了,就会是感情的润滑剂。
冷月已经深谙此道。
偶尔他会去拜访申文武,试图把他藏着掖着的那一部分东西也给挖过来,那摩登老鬼都被他磨得快烦死了。
屋外,电闪雷鸣。
冷月站在阳台上,望着半空。
“月月,你最近好像很喜欢雷雨天
你不会喜欢……看雷电吧”
秦星,嘴角微微一抽。
她实在理解不了自家老鬼的这种新爱好。
冷月淡淡笑了笑,“挺好看的。”
雷电不是天雷,二者差了太多,但他可以通过感受雷电里的威力,来预估天雷的威力。
如今冷月的修为达到了鬼王巅峰,甚至于已经达到了鬼皇级别。
现在的他能够将修为控制在临界点以下,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他始终要经历那么一次雷劫。
——晋级鬼皇的雷劫。
天道不会允许人界出现太过强大的力量。
天地间自然孕育出的邪恶力量,天道必定降下警示,冷月虽从未做过恶事,但他吞恶鬼走了修行的捷径,这次晋级为鬼皇,势必会遇到一波威力极大的雷罚。
熬过这雷罚,日后他为人界鬼皇,可号召万鬼;若没能熬过,轻者修为倒退数百年,重者直接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
此为平衡之道,冰冷、无情,没有道理可言。
不过,冷月近日夜观天象,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可惜星象还不明朗,无法确定,他需要按照星象去一趟南方。
星儿上大学之后,他跟星儿一周才见一次,一周的时间足够他出一趟远门。
冷月一直向南,跟着星象显示的位置,进入了一片丛林。
刚进入丛林,他便敏感地发现,此处煞气不正常,不但比寻常阴暗角落的煞气浓郁,还在不停累积。
煞气积聚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至阴邪物在吸纳天地间煞气,要么就是人为的阵法在吸纳天地间煞气。
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好事。
冷月穿过丛林,看到了一个巨坑。
他的目光落在那巨坑里,微微一沉。
他感觉得到,下面有东西。
这东西在吸收这方圆百里的煞气,等这东西成了气候,皇者级别的威压释放出来,万鬼皆要来朝拜,到时候这巨坑便会成为一个容纳万鬼的万鬼窟。
那时,坑里的东西若吞掉万鬼,实力大涨,必成人间祸害。
冷月发现得早,完全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祸害扼杀在摇篮。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说来也巧,他正寻思着躲避雷劫的办法,这办法就主动送上了门。
若同一天诞生尸皇和鬼皇,一为邪,一为正,邪的一方必定承受大半天雷。
若那些风水师再插一手,召唤更多的天雷过去,冷月又能借不少便利。
有这坑里的东西吸引火力,冷月求之不得,又怎么可能除掉它。
离开前,冷月回头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大片丛林、被丛林环绕的巨坑、坑里的东西……看似天时地利,但不难看出人为的影子。
等到这东西出世的那一日,按照它的级别,天道十之**会降下天火警示,一场大火过后,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这背后之人,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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