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万岁》第262章 狼烟

    又三月,程姝顺理成章的嫁给谭白,婚事说着不大肆操办,但也算得上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了。

    程岐也没想到,谭家父子如今在锡平,这么有人脉。

    采石阁的卧房里,月盈瞧着摆弄香水的程岐,问道:“姑娘,今个儿是玉儿姑娘和那谭家白哥儿的大喜之日,您好歹也是玉儿姑娘的堂妹啊,怎么不去看看啊,就是露个面也好啊。”

    青苗在旁端着银盘,也煞有介事的点了下头:“是啊,姑娘这样的话,岂非是让锡平人说闲话,说你们姐妹不合吗。”

    “都这个时候了,我再去做那些表面功夫,有什么用呢。”

    程岐懒散的站起身来,走去不远处推开窗,眼下正值盛夏,那大太阳炙烤着平原,偏偏一场雨都不下,干燥让人倦怠的很。

    好在采石阁背阴凉,开了窗也没有阳光照进来,程岐道:“如今天下谁人不知,程家的三房皆分崩离析,算是死走逃亡伤。”回头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来,“我觉得,不必也不需要去遮掩什么,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别因为旁人而委屈了自己。”

    细辛闻言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不过。”程岐转头道,“备的贺礼还是要送去的,乔二哥那边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细辛又点头道:“乔二哥他们去的早,已经都回来了。”

    “知道了。”

    程岐重新坐下来,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青苗同月盈行礼离开,而细辛则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封信来,小心翼翼的递给程岐道:“姑娘,这是宗玉少爷从上京派来的信。”

    程岐眼底一闪惊喜,自打几个月前那封用以保平安的信后,终于有第二封信了,她迫不及待的拆开来,上面是程衍的利落小楷。

    ——小岐,我好想你。

    第一行就这么直白。

    程岐有些汗,也有些欣慰的羞赧,这万一信让孟姨娘他们几个先行截下来看了,独到这里,不得笑话死他们两个。

    ——我这边一切安好,段贵妃与陈家一流并未为难我,看来皇帝这拆分削弱咱们长房的意思,是明面摆着的了,况且我听说,极北地的夷族暗生动乱,绥水四周在征兵,看来大战在即,你们在锡平实在是不安全,或许可以考虑,将产业兑出去,举家来上京。

    信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程岐将它重新装回到信封里,让细辛一定要贴身收好,在原位思忖片刻,没有开口。

    瞧着程岐的身份,细辛不安的问道:“姑娘,怎么了宗玉少爷是不是在上京出事了”

    程岐摇了摇头,眼下的情形是要打仗没错,而且看着势头,一旦开战不来了三四年,是绝对不会平息的。

    锡平虽然不是最先受难的,但是其余三州脆弱的不堪一击,甚至都有可能不战而降,到时候战火烧到锡平,以葛使君的为人,程岐不相信那人会出兵抵抗,倒是最先投敌的可能性最大。

    要是当真如程衍所说,举家去上京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程家在锡平起家,如果将产业全都兑了离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另有一点,程家长房现在是整个锡平最大的商贾大族,如果将手里面的所有产业全都兑成银子,再将那子矿交还给皇帝的话,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所有的动向就会被人看在眼里,还不知道会不会产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为了以保万一,手下的产业要缓缓兑之,不能让皇帝和陈家等人察觉,程岐想着,或许可以营造长房将要破产的假象。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要是朝廷真的和夷人打起来的话,绥北四州真的沦陷的话,跑都来不及呢,哪里管得了那些产业。

    程岐拄着下巴,想的很是出神。

    细辛看着,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

    …

    日子顺风顺水的又过了一个多月,锡平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旱灾,整个夏天极其闷热,一滴雨都没下。

    百姓种不了庄家,可以说是颗粒无收,并且连那绥水的水流都小了许多,井口里的水位也下降了三米多,打上来也全都是沉积底部的泥沙污水,连给畜生喂都下不去嘴,还带着腥味儿。

    香坊的后阁里,程岐直接咕咚咚的喝了一大杯,这一上午忙活的她是口干舌燥,细辛在旁边瞧着,说道:“姑娘,还要吗”

    程岐摇了摇头:“现在能喝的水少了许多,还是省着些吧。”起身去门口看了看,“这燥闷的天,真是可恶。”

    盛叔顶着大太阳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一个夏天过去,他整个人的皮肤都黑了一个色号,皱眉擦汗道:“姑娘,茶庄那边已经关了。”

    这一场极热的大旱,种的所有的茶苗都枯死了,香坊和衣冠名食的生意也岌岌可危,唯有票号和缎庄还在苦苦坚持,只是这样的罕见天灾,再加上动乱在即,锡平很多的百姓都举家搬走了。

    只有程家这样的大族,不能轻易动作,所以只得死扛着。

    “老奴听说,那隋员外搬去新远了”盛叔道。

    “是,我也听说了。”

    程岐微微皱眉道:“还有白家,庞家,都走了。”无奈的转身回去后阁里乘凉,说道,“这一场大旱,百年难遇,若是再不下雨……”

    “姑娘的意思是,咱们也走吗”

    盛叔转过身,谨慎的问道。

    程岐觉得盛叔态度不是很符合,便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盛叔本来脸色还有些复杂,但是沉默几秒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妥协的意思,说道:“只是……这锡平是大爷起家的地方,也算得上是程家的故土了,况且咱们手里的产业也都在锡平,如果想要像隋员外他们那样搬走的话,怕是得折腾个一两年下去。”

    “折腾倒是不怕。”

    程岐说道:“我只怕,折腾来折腾去,走不了。”

    盛叔心里一颤,问道:“姑娘这话的意思是”

    程岐想了想道:“没什么。”停了几秒,“对了,我听说那葛使君最近不是在大邑山下着人搭祭台吗,可是要求雨”

    盛叔点头:“是,葛使君下令让马婆子在挑选人选了。”

    求雨。

    迷信。

    程岐的脑海里登时浮出这四个字来,但是话说回来,连穿越这样的事情都真实存在了,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人可选好了”

    程岐问道。

    盛叔摇了摇头,苦笑的说道:“还没,好像难得很,那马婆子请出天通地宝来验,挨家挨户的姑娘试,却选不出神女来。”

    “神女啊。”程岐越听越觉得悬乎,抬头问道,“怎么选的”

    盛叔回忆道:“老奴没去凑热闹,是听乔二哥他们说的,好像是马婆子问了一个问题,谁能答上来,谁就是天选的神女。”

    哎呦,这还是和灰姑娘走的一个套路。

    这神女一称被冠上,不知道要给本人贴多少金上去,想必也有很多女孩儿‘跺脚指砍脚跟’的前仆后继,想要试穿水晶鞋吧。

    “随她们折腾去吧。”

    程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在那祭台上穿一身白色纱裙转几个爱的魔力圈,老天爷就能下雨来。

    “姑娘不去试试吗”盛叔笑着说道。

    程岐想也不想就摇了头。

    …

    …

    傍晚,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也难得凉快了些,但空气仍是流动的如八十岁老妪般缓慢,细辛将软榻上的程岐摇醒,那人现在一到下午就困得不行,非得在缎庄睡一觉才算完。

    程岐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抻着懒腰起身来,忽然听到缎庄外面吵闹个不行,她疑惑的看着细辛,那人会意的出去看了一眼,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对程岐说道:“姑娘,是马婆子。”

    程岐一愣:“马婆子找我”

    这人当时给她驱邪的时候,程岐还记得,她让阖府的人像是跳广场舞一样连在一起,连伸手带比划的,没给她雷死,这会儿来,估计是为了那求雨神女来的,遂摆了摆手道:“你去和她说,就说我肯定不是她要找的神女,让她另请高人吧。”

    又一屁股摔在软榻上,鼻音甚重的说道:“算了,我今天不会山庄睡了,我就在这里睡了,我再睡一会儿……”

    细辛瞧着,无奈的将马婆子的话转交道:“姑娘,方才那马婆子说的明明白白,现在,阖锡平只要是个女的,就都用那天通地宝测试过了,只有姑娘您没试过了。”

    程岐猛的睁眼,斜睨过去。

    细辛又道:“咱家两个少夫人都测试过了。”

    程岐坐起身来,皱眉看向外头,疑惑道:“都测试过了,神女还是没有出现,也就是说……”抬头看细辛,“这神女是我无疑了”

    谁是细辛冷淡道:“姑娘,您还没测呢,也敢大着脸说这话,这天底下的女子多得是,说不定,这神女不在咱们锡平呢。”

    程岐有些汗,只得起身出去,外头被围堵的乌央乌央的,瞧见程岐出来,都探头探脑的,那马婆子还是一副吉普赛人的简陋cos样,对着程岐点了下头,说道:“岐姑娘。”

    程岐也略作回应。

    “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姑娘是知道的。”马婆子说道,“此事关乎于锡平百姓的生死,能否天降甘露,就看您的了。”

    程岐皱眉,她这么一说,自己登时倍觉压力,要是自己也不是这个神女的话,那就真的很尴尬了。

    “怎么测试”程岐问道。

    马婆子招手,立刻有那璞庙的小僧端上木盘来,将那上面遮盖的绸子给掀开,露出那个被锡平人视为神明的天通地宝,也就是那个圣诞节主题的音乐水晶球来。

    当初程岐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这回,更是直接冷淡的笑出声来,以她的视角,真觉得这东西实在是太荒谬可笑了。

    不过旁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只以为她不敬神明。

    “这程岐笑什么,她觉得这是儿戏吗”

    “程岐不是一向如此吗,你居然还这么吃惊。”

    “要是她能是神女,只怕老天爷要下的雨,都得半道收回去。”

    这些话程岐都听见了,不过她只是挑了下眉,道:“话真多。”随即看向马婆子,“我需要做什么把手放在那球上看会不会亮”

    她明显还是戏谑的口吻,而马婆子亲手捧过那水晶球,程岐这才看到那水晶球的底座上,有一个小小的抽屉,上面有日记本的那种很简单却很有效的塑料密码锁,按照设计,里面应该是圣诞老人的礼物。

    程岐知道了。

    与其说是测验,实际上就是看谁能打开这个密码锁。

    只是密码是什么呢

    程岐也不知道。

    “岐姑娘,现在整个锡平,就剩您一个了。”

    马婆子很是慎重的说道。

    程岐皱眉,这种肩负大任的感觉真是让她百感交集,但为了不引起众怒,她只得恭恭敬敬的接过那水晶球,上下打量一番,终于在那视线落在密码锁上时,她立刻无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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