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天下》第369章 伤痛

    太傅文孝勤忽然明白了自己对世子闾丘奋卒的爱,那是甚于对自己亲身骨肉的爱啊!

    世子闾丘奋卒是他精神的传承、理想的传承、梦想的传承、灵魂的传承,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翼国,原本将通过世子,与自己的精神、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灵魂合而为一。

    如今,世子闾丘奋卒死了,自己的心血流尽了——从世子闾丘奋卒心口流出的,是他文孝勤的血,不是世子的——翼国的未来已毁,至少,这翼国的未来与自己再无关系。自己曾为翼国精心编织过一个梦,这个梦现在碎了,也不可能再重新织造。他编织这个梦用了十三年,他已经没有可能再花十三年重新编织另一个梦,因为他自己也死了,他的血也随着世子的血流尽了。

    五年前自己就该死了啊!文孝勤想,他与雪国谈判不力,签下和亲条款,几乎累王上自尽,虽然王上从来没责怪过自己什么,翼国上下甚至以谈判的功臣对待自己,但他内心早已对自己做过无数次审判,他是有罪的,其罪当诛!这些年来,他不过是以待罪之身苟且于这尘世罢了,而那个曾经让他可以苟且而活的借口今日也已不复存在。

    清影殿里,没有人注意到文孝勤在跪倒,朝王后周致拜了三拜,随后,他又起身走到闾丘羽的梓宫前,也是三拜。

    然后,文孝勤站了起来,回头望向清影殿的人群,和人群中那朵已经凋零的花——十八岁的世子闾丘奋卒。

    这时,周却恰好抬头,他看到了文孝勤眼中的泪水,和他眼睛里与这个世界无声的告别。

    “太傅——”周却大叫着扑去,想做出阻拦。

    文孝勤泪水长流......

    ——君辱臣死!王上当年不得不以己身和亲,迎娶雪国飞雪公主之时,自己就该死了啊!

    文孝勤长须一甩,头一低,撞向闾丘羽的棺柩。轰然之声,如巨锤击磬,撞响一个老师与一个学生今世情缘的结束之音。

    那曲湿漉漉的、浸透相知相爱之情的师生之歌,以一响生命的撞击为尾音,嘎然而止在翼国王宫的清影殿里。

    自第一场暴雪之后,这几日翼国都城会颍上空雪花飘飘停停,时断时续,街头到处是尚未彻底消融的雪和人们踩出的泥泞。灰色与白色的泥雪掺和在一起,覆盖了大街小巷,整个会颖看上去像一位丧子的老妇,虽努力用脏旧的丝巾遮面,却始终掩不住脸上的悲戚。

    这个古老的都城久久弥漫在国有殇的悲痛之中,街巷、门庭、民居、茶肆、殿堂等,处处挂素插白。短幡素旌和未融的白雪一起,成为会颍城今冬的装束。阵阵冷风穿街走巷,如古老的歌者吟唱起哀婉的招魂歌。歌声四处飘荡,殷勤地拜访悲伤者的心头,却让伤者更伤。

    晌午后的北大街依然清冷,冬雪和国丧显然对店家的生意有着不小的影响。往日颇为繁闹的街头,此刻却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人影。

    地处北大街的菊仙楼是会颖王都最大的茶楼,此刻,二楼临街的一个雅座里,一个玄服少年独自坐着,一缕黑发颓丧地耷拉在他额头,褐红色的瞳子无限忧郁。这少年正是十七岁的二殿下闾丘闵幽。

    第一场雪落当夜,闾丘闵幽的流华邸就被周却的北关兵封锁,他几次想出府,都被拦回。三天前的凌晨,霆钧阁钟声敲响一百零八下,国丧发布,包围流华邸的北关兵才撤去。

    也是自那日午后开始,连续三天,闾丘闵幽每天下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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