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互相亏欠》第九十七章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江浔安听到顾豫泽这三个字时,眉宇间微不可查的蹙了起来,很显然,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他冷哼了声,清冽的嗓音带了些许讥诮:“你还是选错了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怀染的面色沉了沉,只是身处同一屋檐下,现在又在同一张餐桌上,让她没有办法立刻拍桌子离开。

    又也许是慢慢磨出了性子,她竟然不怒,反而是淡淡的挽起唇角,抬眸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江浔安,如果有第二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拿你爸的钱,离开你,然后嫁给顾豫泽。我早说过,我从未后悔。”

    男人的眸色深邃冷沉,看似波澜不兴,却又好似蕴藏着山雨欲来。

    “为什么”他浅浅淡淡的出声,却只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她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因为你有选择,而我别无选择。”

    言罢,苏怀染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厅。

    江浔安脸色阴沉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挥手便将杯子砸落在地上。

    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在这餐厅里格外清晰的响着,不仅佣人吃了一惊,就连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渝知也吓得放下了勺子。

    长时间的一阵静默后。

    江渝知抬头偷偷看了眼江浔安的脸色,还是和先前一样的阴沉,却显然已经恢复平静,他这才壮着胆,却仍然带着些怯懦说:“你们为什么总是吵架……”

    江浔安不置可否,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她起争执,什么都是她单方面在说罢了。

    江浔安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慢条斯理的问:“你怕我”

    “嗯……”江渝知对上他杀伐气沉重的眼睛,很没底气的点了点头,又马上后知后觉摇头,最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愧是同一个妈生出来的,这孩子和苏怀染还真是像的紧,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和他虚与委蛇。

    江渝知长得和她很像,都是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倘若当初她把那个孩子留下,那也应该有这么大了……

    江浔安自嘲的摇头,哪里会有什么倘若。

    深夜。

    地下室内一直都保持着灯火通明,还余留着清晨离开时的缱绻,只是此刻这空空荡荡的偌大空间里,又恢复成了冷清至极的样子。

    江浔安的视线落在角落的那一堆散乱的拼图上,深邃的眸底逐渐漫出一种复杂,那是他不愿意被人窥探到的角落,尤其是她。

    耳畔忽然想起昨天她质问他的那些话,那满园子的玫瑰,海岛别墅里的橙花蜡烛,包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

    他无法给出答案,亦不愿给出答案。

    ……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月后,顾凉蓁做复健的时候已经可以不用像先前那样痛苦,那场车祸里她的右腿伤的最严重,才开始复健的时候苏怀染都看不下去。

    基本上每一天她都会来医院陪着顾凉蓁,只有看着她一天天好起来,心里的愧疚才会慢慢减少。

    “啊呀……”

    苏怀染正出神的时候听到顾凉蓁忽然这么喊了声,立刻紧张的走到她面前去打量,“怎么了”

    顾凉蓁的双手扶在复健器材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刚刚用力急了些,哪知道这条腿一点也不争气,没想到会这么疼。”

    “这事情急不得,必须一点点慢慢来,要不然这腿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苏怀染皱着眉头,关心则乱,声音里也透出了些责备的意思。

    反而顾凉蓁倒是觉得没什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你这年纪不大,马上皱纹都该要出来了。还有你现在变得跟梁慕似的,也太唠叨了。”

    苏怀染抿了抿唇,她可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说曹操曹操到,这才刚提起梁慕,就见他高大的身影走进复健区,缓步向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梁慕的视线落在顾凉蓁身上,眼角眉梢的弧度放缓和了几分,连声音里都透着些许宠溺的味道。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顾凉蓁看了眼他又微微锁起的眉头,又改口道:“不过总归要比昨天好点,你和小染每天都如临大敌似的,哪有那么夸张的。”

    梁慕轻笑了声,数落道:“你怎么年纪越大还越来越回去了,也就小染还忍受你无理取闹。”

    “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难道你以为你才十八岁”

    果然是已经相熟到了一定程度的好友,说起话来完全不用留面子。

    苏怀染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她回去的时候。

    三人走出复健区,她提出离开的时候梁慕却叫住了她:“小染,你等一等,我有话和你说。”

    苏怀染疑惑地看着他,还不及她说话,顾凉蓁就拉了拉梁慕的袖子问:“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梁慕难得正经,他转头对顾凉蓁说:“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上来。”

    顾凉蓁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复杂的看了眼苏怀染,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她犹豫了会儿,转身离开。

    顾凉蓁走后,苏怀染才提起勇气看着梁慕问:“梁教授,您要和我说什么”

    梁慕的眼角染上几许浅淡的弧度,神色间却有几分无奈和复杂。

    “陪我走走吧。”

    “好。”苏怀染应下。

    已经入秋,傍晚的风已经透出了霜寒之意,拂在脸上还有些微微凉意。

    医院的人工湖旁种植着枫树,当她看到满目的红叶时,才赫然发现这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她在江浔安身边待了这么久。

    从她被顾豫泽送给江浔安开始,再到后来她主动去到他的身边,一直到现在……

    梁慕停下脚步,目光平静的看着她,道:“小染,昨天许甯生了个儿子。”

    闻言,苏怀染微微有些愣怔,心底有个角落仿佛被刺了一刀那般疼的厉害。

    也只是须臾间,她的面色恢复正常,讪讪地开口:“这是件好事情。”

    梁慕抿紧唇,这就是所谓关心则乱,对越是在乎的人越是容易剑走偏锋,就像之前他想要逼迫她看清现状从而离开江浔安,效果是达到了,可是结果却依旧还是这样。

    “小染,你要为自己考虑。”梁慕紧锁着眉宇,想对她说的话有很多,可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一句。

    以前江浔安是个有妇之夫,可现在他的太太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无疑受到伤害最大的只是苏怀染。

    她却兀自摇摇头,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我比谁都清楚我和他没有可能,哪怕只是有一丝一毫,那年我就不会选择和他分开……”她笑了笑,抬眸看着梁慕,“也真是难为您,几年前要为我操心,现在还是要为我烦恼。”

    “你既这样明明白白,怎么偏生还要执迷不悟小染,我可以送你出国,我在国外有很多合作的工作室,你可以去那里工作从头开始,怎么样都会比现在过得自在。”

    又是一个想要送她离开的人。

    只是苏怀染知道,许洲庭和梁慕不一样,前者是为了家族名声,而梁慕是真的为她考虑。

    可……结果也不会有多少区别。

    “教授……您以为我不想脱离这样的生活吗”她目光呆滞的看着梁慕,好像连为自己解释的能耐都没有了。

    “您认识他的时间远远比我长,他若想做一件事,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吗”

    这一次次给她希望又全部狠狠踩灭,早就已经让她看清现实,再没有去反抗的勇气。

    梁慕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太阳穴微微发胀,时下语气也并不好:“你和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怨,要这样彼此不肯放过”

    苏怀染笑的苍白,语气却故作轻松:“他的母亲死于心脏病,而那天他的继母正好为江家添了个小儿子,而我又是他继母的亲生女儿。”

    “什么”梁慕不敢置信,谁曾想这里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您不相信吗”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帮着她成功嫁给江浔安的父亲,也间接参与了逼死了他的母亲,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做了什么我拿了他父亲的钱,也做掉了他的孩子。”

    这算不算深仇大怨

    “我从没听你说过。”梁慕的声音有些沉闷。

    当年的事情他知道的仅仅就只是因为他们家庭的原因,却不曾想……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苏怀染面色平静如旧,不仅是他,就连顾凉蓁也不知晓这些事情。

    梁慕沉默下来,长久不曾言语。

    苏怀染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接受,她亦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面对,只是到现在还是没能走出去。

    傍晚的天际被晚霞少的通红,映入眼帘里的点点红光却显得有几分悲凉之意。

    良久,梁慕敛起情绪,压抑着声音问:“若是他不放手,你就这么耗下去吗”

    苏怀染安静地看着前方,许久不言。

    离开医院的时候,苏怀染也这样问自己,若是他不放手,就要这么耗下去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司机下来为她拉开车门,待她上车后坐稳便发动引擎,也不用问去哪里,目的地终究只有那一个地方。

    苏怀染觉得车内有些闷,她便按下了车窗,一直到有微凉的空气从外面进来,她才觉得舒适了些。就如同她现在过得这日子,沉闷又压抑。

    也许是觉得难受,她的手小力的抵在腹部,头倚靠着车窗把自己蜷缩起来,是种自我保护且防御的姿态。

    原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麻木了,原来现在这样的触碰还是会很疼……

    ……

    苏怀染离开后,梁慕怀着满腹心事回到病房里,这会儿顾凉蓁见了他肯定便要问个清楚,这不是还没等他坐下,便凑到他跟前好奇地问:“你到底和小染说了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还故意不让我知道。”

    一时间梁慕居然有些不清楚自己管这些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现在又来一次……

    梁慕紧蹙着眉头,这倒让顾凉蓁有些紧张起来了,当下语气便沉了几分:“你怎么这个表情,到底怎么了”

    梁慕拍了拍顾凉蓁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犹豫须臾,却如是问道:“你对小染的事情了解多少”

    “关于哪一方面的”

    “她和浔安。”

    顾凉蓁想起那天去江浔安家里找她时听到的那些话,便说道:“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她和浔安那个继母原来是母女关系。”

    “你为什么不早说”梁慕有些后知后觉。

    “我哪里能早说也是才知道的消息,小染这人就是这样,依我看和浔安也是一路的人,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若非他们主动说,否则其他人压根怎么问也问不出。”

    梁慕点点头,仿若自言自语:“这点还真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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