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百物语》第四章 十三

    甫一抬脚进入屋内，一股阴冷的气息便透过脚脖子往上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开了冷气。鞋柜上仅仅摆放着老头的鞋子，吕夜岚伸手去摸了摸鞋柜的空白位置，竟纤尘不染。

    再往前走两步便是玄关，转进去就到了大厅，大厅右侧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将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熙熙攘攘的车流、混杂的人群，满树繁花，飘零的枫红……就在这时，一声猫叫突然从大厅的某个角落延伸出来，冷气紧紧扼住两人的喉咙！

    “师弟”

    吕夜岚的低声呼喊将夏彦拉回了现实，对于灵体感知异常敏感他，仿佛已经被屋子里暗藏的灵力漩涡拉扯了进去。

    “师弟，这就是你故事里的猫”吕夜岚表情极度认真。

    “别拿我开涮了，师兄，做人要向前看！”

    “那我就好生向前看看，师弟，你觉得老头的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吕夜岚此时已经走到客厅通道尽头的盥洗室，地上有未干的水渍，还有浅浅的脚印，注意，是脚印，而不是鞋印。

    “四间房，其中一间是书房、也就是说还有三间卧室，从沙发的数量和摆放上看，这里至少是三代同住的这么一个规模。只是……”

    “只是鞋架上只摆放着老头儿的鞋子，对吧。”

    夏彦默默点头，四间房内，只有挂着老头照片的房间门半开着，地面上同样有些光脚水渍，另外两道门不知什么原因被反锁着，而书房刚一打开，里面就传来有些发霉的味道，卷舞的微尘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翻涌出来，看样子，像是许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师弟，这老头是孤独得想要去死吧”

    这句话让夏彦分不清真假，不过，他有不同看法:“不对，如果他想寻死的话，没必要做得那么复杂，额，怎么说呢，就像死亡预演一样，在我梦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最终才跨出了第十三步。”

    “说什么呢，老头还没有呈自由落地下坠，就不算真的跨出了第十三步，先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宗教信仰。”

    夏彦已经这种漠视死亡的口吻，他不知道吕夜岚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所以没有妄加揣测和评断，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倒是没有发现任何跟宗教有关的装饰，包括一枚小小的十字架也没有，格栅摆架上倒是搁置着一个造型特异的香炉，上半段是格栅式的气孔，而下半段则是一种夏彦从未见过的怪兽造像！

    “师兄，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谁知吕夜岚早已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房间里，还没等夏彦说完，他便开口道:“管它是什么，先拍个照存起来，等会儿找个人问问，还有，你看那枕头。”

    “双人枕”

    “再仔细看。”

    夏彦走近了几步，蓦地发现枕头的褶皱里满是超过20厘米的白发，显然是个老太太的！

    “这……”

    “看来老头还是放不下啊，老来丧偶、丧子、丧孙，到头来还要亲手埋葬自己。”

    “喂喂喂，师兄，这句话难道不该以悲戚的口吻来叙述吗，拜托，好歹拿出点悲伤姿态吧。”夏彦自然不敢这么怼他的杀神师兄，所以只好委婉的说道:“师兄，你是说，这家人不久前出了什么事故，所以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从鞋柜、大厅、锁死的房间、久未使用的书房，还有盥洗室内孤单的洗漱用品，完全可以看出来，而且帮忙料理后事的亲戚，也将一些容易引起老头伤感的东西、生活的痕迹刻意抹去了，只不过，他们偏偏遗忘了老头睡觉的地方。”

    吕夜岚的分析很准确，只是，这样一来，夏彦的幻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走吧，上楼顶。”

    两人前脚迈出房间，便听到楼下发出惊恐莫名的呼声，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知道出事了，等到两人到达天台门前，先前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救援队长和心理辅导师一脸苍白地往楼下奔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行迹可疑的两人。

    “看来老头还是迈出了那最后一步。”

    夏彦依旧无法分清吕夜岚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带着惋惜、伤感，他那平铺直叙的语调，有时会让夏彦感到莫名的害怕。就这样，两人来到了天台。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天顶宛如一个巨大的穹庐，风里有种温软却又凌冽的气息，甚至可以说，这里是一处绝佳的跳楼地点，它有着普通大楼没有的、那种突然一下子使人变得明朗的力量，其实求生和求死都是一样，只不过他们从一个场景或是一个情绪里面捕捉的点不一样，求生之人如若心态一旦宽广起来，那他便更容易存活下去，因为他明白那是对于生的渴望的巨大考验，而求死的人，压抑到极致也不容易立刻付诸行动，他们也必须找到一个点，让他不再犹豫、扫尽阴霾的一个点，而此时他们脚下站立的天台，正是有着这种神奇的力量——求生的人看到了希望，求死之人得到了勇气……

    夏彦学着老头移动的轨迹，在他的死亡道路里走上一遍，赫然发现一个问题，以他如此年轻的步伐，竟然需要二十三步之多，才能移动到老头坠楼的地点！

    他又返身回来，稍微加大了步子的跨度，即使如此，也很难以十三步就走到围栏，况且他的个子可不低，所以，那个老头是以怎样诡异的步伐走向围栏的呢

    难道是他自己的幻梦又出现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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