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百物语》第四十一章 终焉(上)

    这个破绽,完全在韩若芸身上。

    大族里的老者,借着摇曳不定的焰火,稍稍看清了复活之人的面容,心头登时泛起无以复加的寒意。

    这些人,正是数十年前葬身于废弃水潭处的败亡者,如今,‘巫女’以复仇之心施展‘镜傀术’,妄图复制当年一役,好让生者、亡灵,也体验下什么叫被利用的心绪!

    仇恨,是战争的催化剂,是所有冲突的导火索,手执仇恨利刃的‘巫女’,已经挥起血染的旌旗,发起了最后的决战。

    如潮水般的复活大军,脚下踩着无比神圣的石板,赤手空拳的向着围靠在一起取暖的族人们涌来。

    这些本就死亡的躯体,有着力量上的先天优势,但他们的动作极为别扭,率先冲入人群的复生者,已经初尝新鲜血液的味道,飞洒的血液与眼泪抛入长夜里,像是一场唯有死亡可以将其终结的盛宴。

    手执兵刀的护卫,此时已经加入战团,他们平时虽然也在训练,但数十年间没有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他们已经忘了怎样将长矛刺入敌人的胸膛了,只是凭借着求生本能,在负隅顽抗着。

    乌布巴托此时反身攀上神台,穿戴上鲜艳的服饰,用手沾上死去不久的护卫的血,涂抹在脸上,宛如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男人,他目睹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复仇之战,再度跳起他那蹩脚的舞蹈来。

    既是盛宴,必有声乐歌舞助兴。

    他不时抡起大鼓,不时又婉转腾舞,礼乐之声响彻云霄,那是一个人的独舞,一个人的乐章!

    鼓声中,有乌布齐格的悲伤、有大巫师的谆谆教诲、有复仇的空虚,长袖挥动的瞬间,他时而泪如雨下,时而又兴奋得狂歌载舞,状若疯魔。

    ‘巫女’从韩若芸体内攫取力量,殊不知,本就缺乏灵力的她,已经处于崩坏边缘,她的五官已经开始流淌出鲜艳绯红的血液,眉头皱起的弧度,像是快要被巨力摧折的弯弓。

    她似乎还在那场不愿醒来的梦里,梦里有她的在乎的东西,她便一再沉沦。

    可她,忽然听见了厮杀声,飞溅的血液似乎透过梦里,滴入长着青苔的庭院之中,母亲依旧是那个模样,温柔的拿着木梳,整理着同她一模一样的金色发丝。

    “妈妈,我得走了。”

    母亲没有说话,连嘴角微曲的细小动作,都丝毫没有变化,熟悉又陌生的庭院里,流泻着苍翠欲滴的植物,葡萄架的叶隙之间,隐约可见青黑色的天际,可她觉得天空的倒映在水池里的颜色有些怪异,那是血色,就像是最为鲜艳的火烧云倒悬天际,可现在,不应该是夜晚么

    母亲突然停止了梳头的动作,喉咙里极不自然的喘息,像是对韩若芸说的那句话,带着些许嗔怒。

    她只能在梦里一睹母亲温柔如水的面容,这一丝愠色,让她忽然间想要认认真真的将母亲看个清楚,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几乎没有发过任何脾气,一直都是以贤良淑德的温柔妇人形象,镂刻在她心中。

    可当她把头,偏向母亲一侧的时候,母亲的脸,忽然变成了一面镜子!

    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颤,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池流泻而下的水,变作了浓郁腥臭的血水!

    腐烂骨架在没入脚踝的浅草里,散发出白色阴翳,发黑的骨质上,钻出一条条怪异的虫子,被虫子爬过的浅草,急速枯萎下去。

    喊杀声又来了,她挣脱‘母亲’的怀抱,光脚踩在坚硬泥土上,奔出门庭!

    腥臭味席卷而来,硝烟、尘土、鲜血,零落的四肢、斩断的头颅、崩塌的石柱、残像,宛如西方中世纪时期出现在油画上的大屠杀!

    是了,这是‘巫女’用来困住自己的极乐园!

    韩若芸终于将淌着血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

    宛如实质的血色丝线映入眼帘,披头散发的‘巫女’,几乎快要将眼眶撑裂了,灰白色的瞳孔爬满血丝,哀嚎声也终于传到她耳朵里,她试着转动脖子,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包裹着自己的麻袋,被染满鲜血,数不清的掌印横斜其上,强烈不适感像是火苗一般,炙烤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呼吸间,尽是血与泪的味道。

    某些东西在攫取自己的力量,她感受得到,也正因为这股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操纵着一只又一只杀戮机器!

    仿佛就像是她自己手握刀刃,屠戮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生灵!

    “不要!”

    染血的嘴唇被她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撑破,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拔高的声浪如气刀般,切开了好一部分血色丝线,所有复生者突然之间像是中断信号的行尸走肉般,萎靡不振!

    “小鬼!你敢打乱我完美的复仇计划,找死!”

    ‘巫女’从腰间拔出一柄泛着青黑色光芒的短刀,作势就要刺入韩若芸的心脏!

    她想要在复生者被送入地狱之前,夺回控制权,即使是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所有挡在自己身前的人,都得死!

    短刀应声而入。

    鲜血飞溅!

    ……

    夏彦终究还是来迟了,他埋着头,抱起被短刀穿胸而过的韩若芸,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泪如泉涌,那个答应要请他吃‘素食宴’的少女,此刻依旧温柔的躺在自己怀里,身侧大祭司掷出的长杖,还是没能挡开那致命一击,他没有转头看那些本不属于他的战斗,韩若芸逐渐发凉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生命气息正在被来自地狱的东西剥夺。

    麻袋上的血污像是一朵朵盛开在黄泉彼岸的花,他看着韩若芸的手慢慢从握紧的状态,变得懈怠、柔软,正如进入凋谢期的花蕾,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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