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为欢几何》第一百三十五章、意难平(一)

    “什么树开什么花,什么藤结什么瓜,他跟着我这样一个姨娘,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马姨娘恹恹地说,“何况,他又是这样不争气,赶着不走、拉着倒退,让我如何好呢”

    “连姨娘都这样灰心丧气,启堂兄弟又哪里会有大志向”陈芸目不转睛地望着马姨娘说。

    马姨娘看了陈芸一眼,直叹气,道:“我何尝不想挺直腰杆做人,可你没听见底下人说的那些话。他们说,我头尖额窄、毫无贵格,还说启堂双目无神、大耳无轮,一辈子不和福气沾边。”

    陈芸听了这些,心里很不高兴,稍稍抬起头来,又见沈启堂摇摇晃晃站在眼前,体格虚瘦,獐头鼠目,尤其是他时不时偷瞄自己一眼,显得极其猥琐,不由心下唾弃。

    厌烦着别开脸去,陈芸又想起沈复素日做派:行如风、坐如钟、立如松、卧如弓,风度翩翩、夭矫不群。

    如今拿他贼眉贼眼的沈启堂一比,简直是以云中白鹤和泥中蚯蚓相较,孰高孰低,一眼可见。

    心里这般想着,陈芸看向马姨娘道:“这背后的话,不听也罢!难道姨娘就信启堂兄弟是朽木粪墙了”

    “我自然是不信!”马姨娘幽愤地说,“只是一人传虚、万人传实,若任由他们诋毁启堂,我这心里终究不安!”

    “这草无根,随风倒;话无凭、任人言。”陈芸咬着字眼慢慢地说,“别说姨娘拿他们没办法,我也是无计可施,只盼着他们能良心发现,对启堂兄弟佛眼相看,适可而止!”

    “要都这般好心,我哪里还用忧愁”马姨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将目光落在陈芸身上,恳切道:“你如今当堂做主,管教下人亦是你分内事,只望你可怜你启堂兄弟,平日里对下人们多加约束,千万别让他们多口舌,埋汰你启堂兄弟!”

    “这原是应该的,不消姨娘吩咐,我也该如此!”陈芸语调平稳说着,忽然又往地上站着的沈启堂脸上刮了一眼,问:“我瞧着,启堂兄弟最近倒瘦了,可是塾里功课紧张”

    马姨娘闻言,连忙朝沈启堂看去,只见他犹豫着开口答:“有劳嫂嫂挂心,塾里功课并不吃紧,只是近来天气寒热交错,我身子些些不适,这才少食了许多,看着消瘦!”

    陈芸听着点了点头,道:“眼下,这秋老虎正闹得凶,连太太也一夕染了风寒,启堂兄弟又不思进食,怕不是染了什么病症了吧我还是打发人请个大夫进府瞧瞧吧,便是最后查不出什么,调一副强筋壮骨的丸药,每常吃着,总也是延年益寿的好事!”

    沈启堂在底下听了,面上微微一红,迅速低下头去。

    马姨娘早感动得眼眶温润,连忙看向陈芸,道:“你如今自己还顾

    不来呢,还花心思来管他这要让太太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不懂体谅小辈、只会一味劳掯你!”

    “怎会”陈芸带着笑说,“关心自家兄弟,本是人之常情,饶是太太那里知道了,也要夸我懂事呢!”

    马姨娘听了这话,倍感亲切,不由一笑。

    陈芸坐在旁边,眼见得她眉花眼笑,心下亦是开心,就又陪着说了些有的没的虚话,等到意兴阑珊,陈芸也感到有些疲倦了,这才起身告辞,匆匆返回落梅院。

    一夜无话。次日,沈复才伺候了陈芸抿发,正准备扶她出去用饭,忽听平顺在房外呼唤自己,不由心下反感,骂道:“这狗才,一早又在这里嚎嚷,真是烦人!”

    “兴许是有事呢!”陈芸笑着说。

    沈复听了,低眸望了她一眼,笑道:“那你先上桌吧,我去外头问一问,别真是有事吧!”

    陈芸莞尔一笑,任他去了。

    须臾,沈复又慌里慌张走进房间,目光私下搜寻一番后,直接将目光投在八仙桌边坐着的陈芸脸上,说:“果然是有事,你猜是什么事”

    陈芸皱眉道:“我哪里猜得到你还是别虚张声势了,快些说了,省得耽误了正事!”

    沈复见她没兴趣,失望地往后扯了下嘴角,道:“朱姐夫昨夜从翰林院归家了!”

    “又不逢年逢节,好好儿的,朱姐夫怎么忽然回家来了”陈芸满眼疑惑地说,“莫非是......”

    “你想到哪里去了朱姐夫这回可不是遭贬,而是被朝廷外派到四川当学政,任期三年!”沈复满含笑意看向陈芸,“其实,我倒觉得朱姐夫这回外派是好事,你想啊,他在京城无根无蒂,虽是科举出身,可这么久了,一直也没有什么建树,总是让人看轻,反不如去四川历练几年,等手段、本领硬了,再回京城,岂不美哉”

    陈芸默默听着,最后才反问他:“这人人想往京城里钻,一旦挤出来了,可还容易回去”

    “回去了又有什么好天子脚下,规矩森严,稍不注意,便被言官抓住了把柄,然后随便在朝堂上一参,那官运就到头了。”沈复信口说了起来,“反不如任命于外,天高皇帝远,既没有那般多束缚,也可以安安心心办差,造福一方百姓!”

    陈芸见他说得这般起兴,心下不禁幻想起他封官拜相、挥斥方遒的场景,然后眼波一荡,重又回到现实,道:“听你这一说,又是桩喜事,恐怕朱府又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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