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天,锦书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们,府上相当多人也将我们姐妹俩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替他们大小姐出口气,虽不敢明目张胆对我们造次,却于暗中极尽怠慢,毫不留情。
清愁好强,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几次和他们争起来,差点动手。幸好慕椋及时赶到,才平息了一场接一场的闹剧。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现今屡次为了我,和人家争得头破血流。
每次她被慕椋带回来,都心虚地低着头,不停地向我认错。
换做以前,我看到她认错会很欣慰,可是现在,我只有心疼。一无所有的我再也做不了她的后盾,可她,仍一心一意替我冲锋陷阵。我只能轻轻拉过她的手,替她理好衣衫头发,嘱咐她下次不要冲动了。她总是乖巧地点头,眼里噙着泪。
她像个孩子一样懒在我怀里。
“对不起清愁,都是姐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她抽搭着鼻子,一直摇头,默默把我抱得更紧了。
面对这样的处境,我既愧疚,对锦书,对清愁,还有对慕椋,对自己,就只有煎熬,不断告诉自己总会有平静下来的一天,那是我现在仅存的希望。
不多久,易叔叔和易琛便回来了。
自从上次洛水一役,东路魏军连连报捷,现已顺利拿下柏谷城,准备全面进攻晖幽关。通往晖幽关的粮道,便是里梁,如此重要关隘,东秦早已派章少游镇守晖幽,章少游一手提拔的副将孟司祈把守里梁,严防魏军断其粮道。魏军便在这一处,僵持了三俩月,毫无进展。易叔叔此番前去里梁,就是去探孟司祈的底细,再做打算。
至于是何打算我便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们一回来便把慕椋请过去,足足密谈了半日。
众人皆在屋外等着,待他们出来时,已是黄昏了。
再次见到易叔叔,发现他又苍老了一些。看着这满头银发,我不禁想起了父亲,便觉内心一片温热,同时空荡荡,说不出的辛酸滋味,没有父亲,我一直觉得自己和清愁都是孤儿。
因为锦书的缘故,我对易叔叔又多了许多愧疚,导致早已想好了的解释在这一刻迟迟开不了口。
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便先一步向我招手道,“清华,你过来。”
他撇下众人慢慢踱至一旁,我便跟了过去。
“易叔叔,”我弱弱喊了他,心底一直打鼓。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
易叔叔脸上没有丝毫愠色,一如既往地平和道,“一切你们自己做主便好。”
我咬了咬牙,又感动又羞愧。
他又道,“慕椋跟了我多年,我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你和清愁是正言的女儿,他如今不在了,我也有责任替他好好照顾你们。”
“清华惭愧。”我低下头来。
“锦书这孩子,对慕椋的确上心。前些年,我便和慕椋呢,提过几次,结果他屡屡推诿,我也只好作罢,待锦书大一些,再说。她自小便要强惯了,所以,不用想我便知这些天,你定受了不少委屈。”
“都是我的错,她生气是应该的。”我内疚道。
“她还是个孩子,凡事只顾自己随意。你和慕椋,多些担待,给她点时间,易叔叔也只有这点要求了。”
虽然我已经想到易叔叔看在我父亲的面儿上应不会对太过苛责我,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给予我无限的宽容与谅解。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我内心对他的感激,除了认真点头。
“你们的婚事,我会尽快替你们做主。”
提起婚事二字,我蓦地心跳极快,就像刚从一个飘忽的梦中惊醒一般,却没有带给我一丝丝真实的欣喜,而是像掉入了一个更令人紧张而眩晕的漩涡中。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愿意就这样沉沦,不需要任何可能会造成任何波折的仪式,只要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因为我知道,越是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梦,越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被打破。
于是,我每天都处在一个感觉我们随时都会分开的一个焦虑的幻想中。
我不知何时,已被这种叫做患得患失的病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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