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关》第二十四章 安如山客

    桃花园内,异象冲天。

    薰风和畅,沁人心脾。

    向学者皆心生感应,循着和风细雨追根溯源。

    丰郎如玉的中年书生冕服佩绶,长袖飘飘,顺着风向而来,如愿以偿地撞见这一幕。

    但他有意拉开两者间的距离,并未急于近身攀谈,而在不远处的杜振溪同样见着了他,心生感应,于是边率先迈步进前。

    丰郎中年体形高大,比杜振溪犹高一寸,见他走来,微微低眉。

    “洞溪里杜振溪当面,实乃吾之幸也。”丰郎中年开口笑道。

    杜振溪面色谦逊,拱手作揖,“上林书院杜振溪见过安如山山老。”

    丰郎中年随意地摆摆手,自嘲地笑道,“这副模样也能被你瞧出根脚,看来我真的是老咯,不宜远游。”

    “山老学究天问,振溪曾有幸在你山门聆听一二。”杜振溪委婉回道。

    “出门在外,俗礼可免,你我当以姓名相称。”丰郎中年笑道。

    放眼九洲八荒,独我安如山桃李满天下。

    说来桃李,洞溪里恰好有桃李两姓,只是不知学风近况如何。

    “振师长,可知晓桃李两氏学风如何”

    杜振溪沉吟片刻,慎重回道,“桃氏古风风骨犹存,李氏后人书生意气今犹在。”

    风骨犹存,意气犹在。

    丰郎中年开怀大笑,世间乐事莫过于此,不枉我安如山千万年来舍身教化。

    “溪畔先生,可知是谁,出自何处,脉络为何”

    杜振溪与有荣焉,“先生是贺季真,出自天镜山,脉络是墨学的归真一脉,旨在侠真。”

    丰郎中年面露不悦,轻声呵斥道。“经学一说,岂可归侠。”

    杜振溪自有思量,而未据理力争,改而问道,“山老途径洞溪里,是为桃花鱼,或是远游治学”

    丰郎中年亦是不愿纠缠过深,笑而回道,“来此出于私心,全是为山门学生求一尾桃花鱼。”

    “山老可知规矩”

    丰郎中年目露哑然,“九洲封禁之地,严禁山门宗教之流记录在册,所以我也不曾听闻此处规矩。”

    丰郎中年想及此处,坦然请教道,“还望振师长不吝赐教。”

    杜振溪淡然受之,在洞溪里尽是理所当然,“规矩其一,不可滥杀无辜;其二,只论公平,不谈对错。”

    丰郎中年颔首应允。

    “其三,桃花鱼出自洞溪里,仅有洞溪里少年郎可捉。”

    杜振溪这句话也是善意,好心提醒山老。

    山老点化之恩,一笔勾销。

    丰郎中年心领神会,拱手作揖还礼。

    这时,贺季真回神分心而至,“敢问先生可是出自安如山”

    “某虽不才,正是出自安如山,暂担山老。”丰郎中年不提姓名,轻声回道。

    贺季真喜出望外,“山老当面,请恕贺季真未能当面拜谒。”

    丰郎中年虽然不喜其学说,可对其学问脉络是深表认同,当下客气回道,“墨学在上,经学为重,贺先生只管传道。”

    杜振溪尤其对传道二字甚为认可,不吝善意道,“山老若是暂无亲友可遇,振溪愿为效劳一二。”

    丰郎中年面露惊讶,不解为何其心意陡转,可这份心意恰好是自己所需要的,于是他顺水推舟,拱手拜谢,“安某谢过振师长。”

    贺季真听闻安姓,更是神色肃穆,心生向往,“安老尊驾,不辞辛劳,可是教化一方”

    丰郎中年神色一怔,悻然回道,“安某此行是为私心,并无教化一方之意。”

    贺季真自知失言,告罪一声便重回平静。

    丰郎中年这时猛然想起一事,脱口问道,“难道他是【短策桃元亮,轻舟贺季真】的贺季真”

    杜振溪微微颔首。

    “独忆延陵客,风流似季真。”丰郎中年连连称赞,“没想到洞溪里一行,竟能见到风流名扬的贺季真。”

    杜振溪见他言辞诚恳,不似作伪,更心生亲近,暗自琢磨是让易云还是易彤早先接触安如山。

    易云求学更像师兄,风流不羁。

    易彤求学自成脉络,井然有序。

    安如山是九学源流始发地,百花争艳,或许更适合风流不羁的易云,至于易彤且放在身边观察,待得日后力争送去学宫。

    而此时的少年易云在师长身边,见袅袅氤氲黯然失色,心生悲鸣,忍不住泪从心泣,双目泣血而不自知。

    杜振溪心知过犹不及,连忙遮住他的双眼,使之重归平静。

    丰郎中年先前未曾细看,此时再看少年心性,方才后知后觉,璞玉近在眼前而不自知。

    “振师长,这少年是你门下弟子”

    杜振溪摇摇头,“他是洞溪里人邴易云,曾被我举荐引入上林书院,至今未曾随谁入门。”

    丰郎中年和颜悦色,情真意切地请邀道,“还望振师长忍痛割爱,我愿带此子随身游学。”

    杜振溪早有此意,可也得问过他的意思,便没有干脆应允,而是折中回道,“且先留察几日,若山老觉得合适,自当舍得。”

    丰郎中年会心一笑,不愧是上林书院有史以来最年少有为的师长,深得人心且深入人心。

    “便依振师长所言,留待考校几日。”

    而复归脉络传道的贺季真与耿星河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更可贵的是少年心性聪慧,一言通万语,最擅长的便是过目不忘,从无遗漏,至于能否付诸实践,只待他日花开,自会花落。

    “大哥,这尾桃花鱼看来咱们是没希望的。”背刀少年脸色严肃,望而兴叹。

    嬉笑的男人袒露胸膛,时不时地喝口小酒,听闻这话,眉头紧皱,“瞧不出深浅,都瞧不出深浅,在这洞溪里外乡之人人人如虫,不好惹不好惹。”

    “大哥,爹临行前再三叮嘱,要是逮不着一尾桃花鱼,非得把咱俩抽筋扒皮,晾在红沙地晒满三天三夜。”背刀少年肃然哼道。

    “晒就晒呗,又不是没晒过。”袒胸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闷头喝上一大口酒,骂骂咧咧,“一壶破水酒,卖大爷整整十文钱,比别人还贵一文钱,真忒黑心,黑心老头,黑心小二,都是黑心。”

    “大哥,爹不在,我又不会打小报告,你只管骂,可别拐弯抹角。”背刀少年哼道。

    袒胸男人讪笑一下,讨好似地搂着少年,“小弟别生气,大哥就这个碎嘴,你当没听见就好咯。”

    少年翻了个白眼,恨声埋怨道,“大哥来洞溪里这么久,也不知道问清楚桃花鱼在哪里,该怎么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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