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西山,怕是鱼缸里的鱼儿也睡了。安国公府里的灯光却仍旧与乌云相对,两侧大街上打更的人像往常一般边敲边走边吆喝着。
安国公府二房院落的边缘,一个小院子倚着墙而建,后面还有自己的一个小门,可以自由出入。
院落不大,亦不像周围的那些尽是豪奢的金玉,所谓富贵,终是俗气。门口一棵不知名的树,不算老,正好是一门的高。
在这百花开尽,除了桂花,菊花便是枯叶飞舞的深秋开得一树洁白的花。清风流传,花香四溢,泌人心脾。
不是梨树,却更合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之景。如此静夜沉沉,清风拂动,暗香疏影,便已是浮光霭霭。
若是婵月未曾西沉,怕是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也不过是如此仙境了。
竟不知晁家还有如此院落,更不曾想这等美景,却是在二房里面。未知此间之人是否亦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
“你来了。”屋子里的陈设也简单,托着扶手半躺在长椅上的花影眉眼中带着一点醉意,一丝伤情。
然而冰冷的语调,毫不留恋的语气,再没有了一丝温柔依恋。她斜倚在那边,微仰着下巴看着与自己隔着半个屋子的晁衍,神气悠然霸道,好似九天上的仙君。
此间屋舍,她花影才是主人。
“大房的人要抬柔晴为平妻,欣儿不肯,姑母又来了,也是闹了一夜,让你久等了。”
此时看到花影,晁衍的话倒是个人说的。讲的是非常漂亮,明明是他嫌赵欣儿没有儿子。
丁柔晴又是上司之女,一直动了抬平妻的念头。想要新欢旧爱左右逢缘,这才要晁灏去陪着作戏。
如今到了花影前面,倒是另有的说的,反而显得大房霸道,他可怜又重情重义了。只是花影是什么人,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外头的事,我并不关心,你也很不必同我说这些。”
“我晓得的,晓得你与她们都不一样。”
寻常女子听到这话会怎么样感动于自己的夫君了解自己生气于明明她更好却还是要被冷落委屈于自己的体贴懂得或是十分享受这种赞美
不知道,但显然花影并不是寻常女子,她如今也不想再认晁衍为夫了。“你我相识一场,签了它,好聚好散吧。”
花影也不起身,只是手边的扇子指了指书案的方向。秋日用扇,倒是不常见的。然这扇子在花影手上,却好像本该是一年四季不弃一般。
书案上简单一支孤灯,虽然火光并不明亮夺目,却也让书案上的东西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上面一张素笺,字迹娟秀,柔中带刚,亦清爽潇洒: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
,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夫君相离之后,重束簪笏,再披战袍,亦承天子之恩惠,选聘世家之女,封妻荫子,枝繁叶茂。
惠及百姓,功在社稷,达于前祖,荣留后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影儿,你要知道,也就只有你。别说是丁柔晴,就是赵欣儿,也是不敢与我说和离。
哪怕是大嫂,云起长公主,皇后娘娘也不敢要和离,更是都不可能想到这个。你果然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影儿,你看,你虽然是妾室,可一直在这小院子里不必去上房行礼,亦不必去夫人那里规矩。
你那后院还有独立的小门可以自由出入,即使你进了安国公府,你的生意还是可以继续做。
这么多年,我从未用府里姨娘的规矩约束你半点,这么多年,我对你最是不同。你我,何必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赵欣儿,丁柔晴都不给他和离书,她花影就这么给了,他居然没有撕了它,同自己翻脸,向自己发难,还好声好气地劝着她,自然她就是有给的资本的。
花影也不急着开口说话,只自从小桌上取过一小盏梨花酒,略直了直身子,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一边看戏文一样悠悠地打量着晁衍。
“你。。”直被花影看得打了一个冷战,晁衍的心里也是有些恼了,他堂堂国公府二老爷,被自己的一个姨娘看得头皮发麻,若是说出去,他的面子何在
“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天已经这么晚了,若不是你遣人来传话说是今夜来签这和离书,我早就安置了。如今你既来了,签了就是。
何必再哆嗦这么许多,大祗晁侍郎如今抬了平妻,后院不知有多少事要忙呢,我如今戏班的生意也忙。早早签完,我们也好各自忙各自的。”
花影不过是就事论事,让晁衍不要再浪费不必要的粮神。而这话听到晁衍耳朵里,却变成了花影在吃醋。变成了花影是因为吃了他三妻四妾的醋,才要与他和离的。
“影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头苦。可是你要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的出身,也实在是让我为难。
夫人是我的嫡亲表妹,我身为公爵府的嫡子,必是欣儿这样的高门贵女才能做我的结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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