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醒醒……呜呜……你快醒醒啊……”李惠拼命地拖着李闲的胳膊,大哭不止。
那一年,他九岁,她八岁。
半坡镇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好容易有了停歇的时候,小兄妹悄悄溜进了后山。
此时的蘑菇最大,最多,最美味,这是他们的经验。
李惠不小心将同桌的多功能文具盒碰掉在了地上,摔得合不上了,那个嘴巴尖刻的小女生,天天逼着李惠赔,已经把李惠逼哭了好几次……
他们没忍心告诉李院长,乡村的福利院,资金似乎从来都没够用过,李院长自己生病都舍不得吃药。
他们决定自己赚钱赔同桌的文具盒,镇子上就有专门收购野生菇的商店。
雨后的山沟沟里,蘑菇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一样耀眼,他们兴奋地采摘了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雷鸣电闪的,又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好钻进了一个废弃的土窑洞里避雨,哪知窑洞已经完全被雨水淋透了,在新的暴雨冲击下,大片大片的土块从洞顶往下掉落。
“这里不安全,快跑!”李闲情知不妙,拉着李惠快速往洞外跑。
刚跑到洞口,整个窑洞“轰隆”一声,全塌了下来,李闲的半截身子被压在了土里。在被压的瞬间,他用力一推,将李惠推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一大块硬土打在了李闲的头上,将正挣扎着要逃出去的李闲砸晕了。
李惠一边拼命想把他从土层里拉出来,一边大哭着叫着他。
昏迷中的李闲,隐隐听到了李惠的呼唤,可他就是睁不开眼睛。
“哥,快醒醒啊——哥,坡上流下来好多泥水——哥,呜呜呜……”
那是山体滑坡造成的泥石流。
泥石流离他们越来越近,沿途碗口粗的树和石块,一并都被卷了起来。
“喂,小丫头,泥石流来了,还不快跑!”一个采蘑菇的村民,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前逃,一边冲着李惠大叫。
“我哥、我哥被压住了,伯伯,求求您救救我哥——”李惠那小小的脸上,全是雨水泪水和泥水,看起来像个小叫花子。
她一边求着那村民,一边拉着李闲的胳膊,奋力往外拖着。
但她的力气不足,脚下屡屡打滑,一次次地摔倒。
摔倒了,顾不得擦满脸的泥浆,继续爬起来,努力把李闲往外面拖。
村民已经认出她是福利院的那个小孤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冲过帮着李惠拖李闲。
拖了几次没把李闲拖出来,眼瞅着那混浊的泥水已流到了几百米远的地方。
“小丫头,来不及了,我们快离开吧!”
“不要走,求你救救我哥——”李惠哪肯离开,紧紧抱着李闲的胳膊。
村民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离开。
隐隐能听到声音的李闲,听到村民要离开,着急的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伯、伯伯——”李闲吃力地说道,“求你、带我妹一起走吧——”
“哥,哥你总算醒了!”李惠激动地大叫,越发抱紧李闲的胳膊,“哥,要走我们一起走——”
看到这一幕,那村民叹了口气,一咬牙又返了回来。
在他的奋力拉扯下,终于把李闲拉了出来。
在泥石流席卷整个谷底的最后一刻,他背着李闲,拉着李惠,总算离开了。
…
…
这么多年来,李闲不断重复着九岁时的那个噩梦。
每次梦魇时,他似乎又被压在了那个窑洞里,他又处于了那样的昏迷状态,他明明听得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可他就是醒不了。
此时于他,不过是在重复着同样的噩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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