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两个月,风雅涧一如平常,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张尔蓁看着日历,今日是六月初六,通俗的说法便是过半年了,这说明今年已经过去一半了,是该庆祝庆祝。风雅涧的庆祝很简单,菜并不能多丰富,也没有鸡鸭鱼肉的摆桌子,张尔蓁取出荷花酒倒满了四个大碗,四人像是桃园三结义般的豪爽,一饮而尽。
“不知今夕是何夕,好歹知道今日是何日,下半年的目标是不生病,开心”
“是”银秋很响亮的应着,金秋迟疑着开口:“上次侧妃你们出去带回来的东西都用完了,咱们要不要再出去置办点啊”
湘秀忙从怀里翻出钥匙作势就要往那个房间去,张尔蓁知道若不是那个房间的机关太沉,湘秀一个人压根抬不动,兴许她早都出去了。可是张尔蓁还是摇着头;“东西没有了便没有了,我有预感,最近有事发生,咱们还是别出去惹事,万一有麻烦就糟糕了。况且今年的雪灾严重,外面说不准是个什么光景”
“侧妃,您最近怎么越发谨慎起来咱们还能有什么事啊。”银秋嘀咕着。
“再过几日吧,再等等”张尔蓁又给自己倒满了酒,轻轻啜一口,看着浑浊的液体印出自己瘦削的脸,张尔蓁闭上眼睛,急什么,不要着急。
六月初九这日,似乎一切如常。清晨,金秋银秋忙着整理打扫,湘秀还是举着扫把扫着角落的枯叶,张尔蓁伏在案边写着昨日的生活。然后风雅涧的大门被打开了,不是吃饭的时候,开门的只可能是一个人。满脸胡须的曹顺曹大人带着一队人马走进来,看起来很激动,他径直走进来,寻到张尔蓁,撑开手中的明黄圣旨,“蓁侧妃接旨”
张尔蓁跪在第一位,后面跟着金秋银秋,湘秀跪在最后面,曹顺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张尔蓁没有听清楚前面说什么,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还不接旨”曹大人提醒着。
张尔蓁犹如在梦里,颤巍巍的举手接过圣旨问道:“这圣旨是谁下的”
“能下圣旨的自然只有皇上一人,别人若是假传圣旨,那是不想要脑袋了。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随着老曹进京去吧。脱你的福啊,老曹也能进京了。”
“当今圣上是谁”张尔蓁问的很平静。
“哦,你还不知道呢,如今是弘治二年,在位的皇上就是先帝的三皇子呐,哈哈。”
“哦,原来如此”张尔蓁叩头,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太好了朱祐樘,活着呢
圣旨到的急,曹大人也是清晨收到的,这会儿更有许多事情准备,他要离开凤阳一阵子,京城来的黄磊代替他守着高墙。两个大汉相见皆是唏嘘,两年前黄磊送人来,两年后曹顺送人走。
金秋银秋开始收拾行李,两个人的手都是颤抖着,她们以为再也出不去了,可是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张尔蓁收拾了这两年的两本厚厚的日历,还有地道里带出来的有着三道金锁的盒子,其余也没什么值得带走了,不,兴许还有
“湘秀,我带你出去罢。”
湘秀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跟着新皇的侧妃出这高墙,原本该是多么欢快的一件事啊,她在这里呆了九年了,做梦都是想出去。那日曹顺的话又一次将她打入地狱,太子登基,意味着郕王一派失败了,若是在争位的过程中失败了,后果可想而知。
湘秀觉得自己很胆小,她原本急切的想要出去,可机会来的时候,她又退缩了,她摇摇头,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张尔蓁将日历本小心的放进盒子里,对着金秋道:“去问问湘秀有什么要带走的吗,一起收拾收拾吧。”
“可是湘秀不是不想走吗”金秋手下不停的忙活着。
“你再去问问罢,还有问问那个吹箫的是谁,若是她还不说,就算了若是她想带走,就一同带着。”
“奴婢这就去看看。”金秋飞奔着去寻湘秀,张尔蓁坐在案边慢慢研磨,笔头抵着下巴沉思了会儿写道:“游嬷嬷亲启:有缘能见,吾此归京,不能道别,然心念之感之,谢嬷嬷一时之恩,尔蓁即行,京城一见,珍重,拜别。”然后擎着笔放在端砚台上磨着笔头,重复几次才作罢。
“侧妃,咱们的麻将牌还要不要带着啊”银秋咋咋呼呼的。
“嗯带上吧,路上兴许还能抹上两把。”
“侧妃,咱们园里的菜刚刚长出来,咱们吃不到了呢”
“吃不到了啊那也没办法。”
“侧妃,您喜欢的那件银狐大氅还带着吗”
“那个不带了,原本就不是咱们的东西”
“侧妃,还有咱们酿的酒,还有好几罐子呢”
“银秋啊,你是不是不想走”
银秋哽咽道:“侧妃,咱们回京后,是不是就没有这般安稳的日子了”那些尔虞我诈,那些惊心动魄,让习惯了安详舒适的银秋惶恐又害怕。
“哭什么,若是日子仍旧不好过,我就带着你们走,咱们再也不回来了。”张尔蓁慢悠悠的吹干了墨迹,又慢悠悠的把它折好,“别哭了,什么样的苦难都过来了,如今兴许就是出去享福的呢。”
“侧妃,奴婢也高兴太子哦不,圣上还挂念着您,奴婢只是想到以前的日子比不上咱们在这儿,虽然吃的不好,但是奴婢是真的开心”
“人若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啊,便是茅屋瓦舍也觉得幸福。这一晃眼两年了,也该回去了。”张尔蓁站起来,“你去寻湘秀拿钥匙,我要去地道送个东西。”
“侧妃等着,奴婢这就去。”银秋一溜烟跑出去了,诺大的屋子只剩下张尔蓁,她一点点摸着躺过的贵妃椅,用过饭的楠木桌,插过花的双耳银丝珐琅白瓶,床边小几,还有夜里惊醒时陪着她的金底小烛台,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朱祐樘真的不来找她了,她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吗不,她不会的,她要出去,寻个僻静的乡村,做个休闲的人。什么朱祐樘,什么皇宫,什么京城,甚至是张家,都与她再也没什么关系。如今朱祐樘派人来接她了,她心里是欢喜的,她还是想回去,看看朱祐樘身子是不是好了,看看他拼命打下来的江山在他手里渐渐富强起来,
“该回去了,这两年我过得很快乐,谢谢你们”
湘秀还在犹豫,银秋拿回来钥匙,张尔蓁拉着金秋银秋去了那间屋子,费力的打开了地道,张尔蓁怀里揣着信进去,“你们先去收拾,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很娴熟的踩上了铁梯子,下到地面后,张尔蓁一路小跑。水晶棺仍然静静放着,里面没有先帝的任何东西,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依旧,万贞儿的衣裳布满了一层灰尘,看样子先帝驾崩后这里没有被动过。
“听说你要走了,怎么还有时间到这儿来。”游谷从耳室里钻出来,有些不满的盯着张尔蓁。
张尔蓁将信递给他,“我就要走了,这有封信谢谢嬷嬷,你帮我转交给她。”
游谷甩甩信封,看着张尔蓁的目光中带着期盼,“嬷嬷说我若是能见着你,就让我跟着你走,你可愿意带着我”
张尔蓁看看满室的蜡烛,又低头看看游谷闪烁的大眼睛笑道:“嬷嬷不想让你跟着我进京,只是你若是能说服她,我可以带上你。”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张尔蓁最后看一眼这宽敞的墓室,转头走进地道:“下午我就要走了,你若是也走,便在高墙大门那儿等我。”
“你说话算数啊”游谷大声喊着,直到看不见张尔蓁的身影才开启机关钻出去了。他也要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想回来了。
张尔蓁出来的时候,金秋银秋已经收拾完毕,湘秀背着个小包袱坐在游廊上愣愣的盯着树梢发呆。
“湘秀要跟着去京里,还有吹箫的那个湘秀不说,咱们不必管了。”金秋拖着一个大木箱子到了院子里,又把一个小的堆在上面,只等着曹大人带人来的时候给收拾装上车。
“最后打扫打扫吧,咱们来的时候什么样儿,走的时候就该是什么样。”张尔蓁走到湘秀边上,问道:“想好了,吹箫的那个真不管了”
湘秀先是没有反应,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抓过张尔蓁手,在上面写道:“谢谢。”
张尔蓁笑着收回手,“我特别相信缘分,咱们能遇见,便是命中注定的,你的谢谢,我收下了。”
曹大人很准时,带着一队人马驮着蓁侧妃的行李出了风雅涧,她们离开后,风雅涧便没有一个人了。
和来时一样,出了风雅涧的大门,出了第二道厚重的城门,又出了第一道高高的城门,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凤阳高墙的门口,张尔蓁深呼一口气,转头看见背着小包袱站在墙角的游谷。她冲着游谷招招手,游谷跑过来,仰着脖子道:“嬷嬷让我跟着你了。”
“嗯,已经知道了。”张尔蓁笑眯眯指着前面的马车,“你是坐马车,还是想自己骑马”
“我是男人,要骑马的。”
“哈哈,好小子,就跟着老曹吧,侧妃,咱们启程吧。”曹顺更是迫不及待。
“好,启程吧。”张尔蓁最后看一眼肃穆的高墙,撩起裙摆上了马车。来的时候是个油布小马车,回去的时候是这般华丽精致的软布高枕。
“金秋,来的时候孙公子送的那些个抱枕还有吗”
“那些个早都仍了,侧妃,您提那个做什么”
“扔了就扔了吧,突然想起来了。”张尔蓁脑袋倚在车壁上一摆一摆的,有些怅然道:“你们说咱们回去后,还能看见多少熟人”
金秋银秋两人面面相觑,金秋道:“侧妃,您别伤心,咱们再走几日,就可以到京城了,到时候,不就都知道了吗。”
“嗯,你说的也对,我这是近乡情怯”张尔蓁自嘲的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湘秀紧紧抱着小包袱靠在角落里,说到近乡情怯,她更是抑制不住的发抖,离开京城时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如今的自己,粗俗沧桑,像个乡间农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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