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浮生》第一百二十六章 故人已矣

    寒风呼啸,雪色漫卷……

    天上云卷云舒了几重后,

    终是眼见那瑟瑟萧萧、漫天飞舞的纯白雪色尽处,有一行人正裹着素衣,扬起白幡,溅起雪尘万千地,朝此城门之处渐渐行来……

    终是到了……

    我不禁微微抿了抿唇,感觉喉头处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却又一句话都道不出,只能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良久,默然无语……

    ……

    眼前那一行人,于苍茫一片素白中,似乎与那周身的漫天雪色都融成了一体,

    就这般望着望着,不知为何,竟觉得那遮天蔽日的无尽纯白雪色,此刻,似是太过扎眼了些,只直敕敕地,刺的眼睛生疼,

    却又仿佛连着肉,连着骨头,

    被这呼啸而来的凛冽寒风一吹,便愈发觉着撕心裂肺的生痛,从眼角一路生生地痛到心底,那般的鲜血淋漓,却是,沉默不语……

    我忽地想起,

    每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

    府中空空荡荡的庭院里,总会无一例外地摆起长桌,映着头顶之上团圆皎洁的月色,摆上一碟碟丰盛的菜肴,开上好几坛醇香浓厚的烈酒,

    而父将和兄长,则总会端起酒坛,一路从桌前斟到桌尾……

    宽大的长桌前,明明是密密麻麻地摆了数十张餐椅,然而,每年喝酒吃菜的,却总是不过我们三人,

    父将说,中秋十五,月儿团圆,人也要团圆,

    每次说这话的时候,他总是喝的醉醺醺,摇头晃脑的,似是连人儿也看不清,然而一双墨色眼眸里,却依旧亮晶晶的,如同蕴尽了漫天皎洁月色,璀璨的几乎要比过天上的浩瀚星子,

    而往往这个时候,他总是会笑呵呵地一把揉乱我的发髻,眼见我憋嘴生气,瞪着眼睛一幅要哭的模样后,便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跟前,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好了好了,小丫头,快别哭鼻子了!来来来,爹爹跟你说呀……”

    “瞧见没最上首那个,就是你祖父,别看他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跟臭石头一样,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的模样。然而,只要这一喝醉酒,就扯着个嗓子唱大戏,嗓门大就算了,走调都走到天上了还浑然不觉。每次啊,都是被你祖母给扯着耳朵骂下去的,啧啧啧,不信呀,你等会儿仔细瞅瞅!”

    父将眯起眼睛,望着最上首空空荡荡的位置,拍着椅子笑的欢快,

    清冷的月色下,浑然不动的酒盏前,

    那一双醉眼惺忪的眸子里,仿佛真的看见祖父喝醉了酒,在摇头晃脑,扯着嗓子唱大戏的模样,

    “还有那个,对,就是那个右下首第一个位置上的,就是你大伯父,他呀,别看他壮的跟头牛似的,其实酒量奇差,喝不了两盏,便一头栽倒,人事不省了,就算搁他耳边打雷,都全听不见……”

    “对对对,还有那个,你二伯父,别见他瘦瘦高高的,一副清瘦模样。实际上,一顿简直能吃下一整头牛,还总嚷嚷着,在边疆打仗嘛,总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爽快,不过,貌似他也没说错……哈哈哈”

    父将笑着说着,手中的酒喝了一盏又一盏,人说了一个又一个,

    然而象征着团团圆圆的皎洁月光之下,却终究只有我们三人的喝酒吃菜声,

    那些原本该坐满了唱大戏的祖父、酒量奇差的大伯父、能吃一头牛的二伯父,还有各个婶婶伯伯们,堂哥堂姐们的位置上,却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依旧还是空空荡荡,了无人声……

    唯余清冷的月光洒落了一地,望见满院的寂寥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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