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迷雾的乡村》木偶

    春天又到了。鲁义原打算翻盖房子的,但因为母亲的故去,他改变主意了。因为住这老房子里,时常感觉到母亲还在炕头。盖了新房怕母亲不愿回家了。他把这个主意跟妻子说,齐雅茹也支持他的想法。她根本不在意住哪儿,她只要身边有鲁义在,她只要睡在他的怀里,做他的孩子。

    包工队也开工了,齐福贵接到一个棘手活。镇上名人王彬为儿子盖房子,派人找到他,交给他所有瓦工活。齐福贵对王彬是有些了解的——镇上大棍子,几乎与赵鹏飞齐名。有的说赵鹏飞只是在镇上有势力,王彬可是敢到外面闯,所以在外面更加知名。镇上同行纷纷指点齐福贵,接他的活,不干也得干,还得干好。至于工钱,就得凭赏,你敢去要吗他家里出来进去都是光头、纹身的家伙,谁知道哪来的,干什么的。而且你也不知道人家做什么买卖,就是吃好、穿好、玩好,好车开着,在街上横行霸道,还没有人敢管。

    齐福贵很早就在镇上干过活,对镇里这些混子故事听也听得全了。这王彬是镇上第一个玩摩托车的人,那还是八十年代初的大幸福,骑到哪里都轰轰山响,可是也有气派。当年镇上有个开发廊的,叫三小姐,长得有些姿色,又带有几分风骚。慢慢被王彬勾搭上了。但是王彬已有老婆孩子。三小姐才二十出头,父亲在镇上也有些名望,绝不同意女儿跟他乱搞。便想把女儿许配给本街一个聪明能干的小伙,两人也相了门,开始处。于是被王彬发现,骑那辆大幸福追着小伙跑整条街,然后向三小姐宣称:你不嫁给我,也不许跟别人搞对象。逼得三小姐只好偷偷离了镇子,后来嫁到外地。这王彬便常常把火气撒到媳妇身上,非打就骂。妻子有弟兄四人,也都算得一方霸道人物,但也只是看着姐妹受气,不敢应手。

    就是这么一贯横行霸道的主,齐福贵听到找到自己先是头痛,但不接显然是事。原来见过,算是认识。所以齐福贵到他家时,还客气称呼一声:福贵哥。

    然后说:“我知道咱镇上属您活最好,所以兄弟这房子就交给您了。照图纸干,这图纸是我特意请城里高人画的。缺什么料就我的人说,第二天准到。你就记住把活一定干好了,别的我先不说。”

    齐福贵也想张嘴,但抬头先看对方眼神,便见识了什么叫虎威,愣是把话咽了回去。然后忘了怎么就走出去的。大凡别人找干活,怎么都得尊尊让让、客客气气,恐怕被糊弄。这个水都不给一口喝,你敢疏忽一点吗。别人眼不错盯着,你生气还能浪费他两锹水泥,他也不明白手艺人的伎俩。这个不瞅你一眼,你敢把一块砖不落实吗,后背上自己就插针啊!

    齐福贵做好打算好好干。他同时能接到几个活,然后把手下分出几伙,串换着干,这样每家都照顾到,工期却都会延长些,他能多赚些钱。但这次特殊情况,他推掉能推的好几个活,为的腾出自己专心把这一个活干好。然后不图奖赏,能得到正常工钱就行。他乐观想这样人混得不错了,也算有头有脸,只要活干好,不该黄了自己这点辛苦钱。他害怕鲁义性子急,所以平常都派出去做另外的活。他自己则死守这里,力求别出一点漏洞。

    也需承认人家真有力度,只一个远房侄子每天问一下缺什么,第二天准到。钢筋、水泥、砖、砂石……而且听意思所有东西都是白来的,连这房场都是村上白送的。齐福贵心里一再念佛了,他可是凭力气挣辛苦钱,比不得公家还有大老板抛费点不算什么。

    眼见这里由平地打地基到建四框,到上顶,到抹墙、贴砖,到修葺一新,再到围墙、大门,敢说碉堡一样结实,敢说为这一方最漂亮——盖自己房子都没这么用心。最后检查动不得一锤一铲了,还产生些许舍不得交出去的心情。

    王彬却自己来了,前前后后都看了看,说了句:挺好。

    齐福贵还想听他说点什么,竟没了。他只好尴尬的转身。才又听一句:“把两瓶酒拿着,辛苦了!”他才注意那个“侄儿”提过来两瓶白酒。两瓶北大仓,也算时下流行的酒。他把酒接下,但说不出谢谢。就离了那双眼睛,那可怖的脸色,那霸道的躯体。

    然后他偷问其他参与干活的人:木匠、电工、门窗店老板……没有人正经回答他。同行也说:“等着吧,兴许哪天心情好,再想起你来!”

    齐福贵可不是完全懦弱的人,不然也做不得包工头。他已习惯跟方圆百余里内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然后挣他们的钱,这需要综合的技能。他不能白叫人使唤,现在也不是日本鬼子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社会,他要要钱。

    他每天都记着人工数,现在把人工数合计起来,思想换作别人怎么也要一万五的工钱。干脆只要一万二吧,自己算白干了。酝酿整晚上,第二天把活安排出去,他骑着“八零”找到王振的家。远远就看沿道停着许多车辆,车前更是热闹非凡。稍一打听得知在办乔迁之喜,齐福贵心想花二百也好,让王振看到说不定就把工钱结了。于是找空隙把摩托支起,然后踏进门里。还真看到王振,拱拱手,笑脸说道:“恭喜、恭喜!”王振也笑脸相迎,还道:“老哥来了,快里面请!”齐福贵进去,打礼,闲坐一会、吃饭,再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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