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演武场,因为宋陶陶的和程鲤素的出现乱成一团。禾晏一个脑袋两个大,在梁平的目光下,好说歹说,才将宋陶陶二人劝走。人虽走了,却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
洪山拿手碰碰禾晏的胳膊,低声问:“那个是,程小公子的未婚妻”
禾晏点头。
洪山就用一点复杂又佩服的目光看她,道:“阿禾,是我小看你了。”
禾晏:“……你莫要多想。”
但显然不只是洪山一人这般多想,等操练结束,众小兵立刻围上前来,七嘴八舌的问她究竟与宋陶陶是什么关系,还有人酸气熏天的道:“那就提前贺喜禾公子了,看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凉州卫就能出位宋大人的乘龙快婿。请问禾公子准备何时请我们吃喜糖”
禾晏:“莫要乱讲!姑娘家的清誉岂是你们一张嘴能诋毁的”
“那有什么”那人浑不在意的开口,“我看宋二小姐满意你的很。”
江蛟从另一头经过,看了禾晏一眼,目光如刀,简直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一块肉来,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禾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江兄这又是怎么了我没招惹他吧”
江蛟素来傲气,性情却还好,虽比禾晏年长,但每次在枪术上与禾晏讨教时,也十分谦虚。还鲜少如此这般给禾晏脸色看。
王霸鄙夷道:“你给你兄弟戴绿帽,折辱谁呢小江能给你好脸色长点心吧!”
禾晏:“……”
说的也是,江蛟自己的未婚妻与人私奔殉情,生平最恨此事发生,大抵看着程鲤素就想到自己,禾晏就是那夺人妻室的混账。
“我给谁戴绿帽了”禾晏陡然反应过来,“我根本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另一边有人叫她的名字:“禾晏!小禾!”
“教头叫我,”禾晏道:“我先走一步。”
叫禾晏的,是之前与禾晏比试骑射的三个教头之一,叫马大梅的老头儿。这老头和蔼的冲她招了招手:“小禾,听说你此次跟都督去凉州城,受伤了”
“只是小伤而已。”禾晏笑道。
“可不能勉强,你如今年纪还小,落下病根就不好了。”马大梅很热心的道:“你先去用饭,饭后到这里来找我。”
禾晏问:“教头可是有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马大梅居然还很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想也想不出什么眉目,禾晏便先去用了饭,放饭的小兵得了沈瀚的命令,知道禾晏如今带伤,多给了一个馒头,禾晏就地吃完,便按马大梅说的,到了演武场练兵的地方。
天气渐凉,到了深秋,早早的就暗下天来。等到了演武场,禾晏就见已经有十几人都站在此处,皆是凉州卫的教头。马大梅朝她招手:“哎……小禾,这里!”
禾晏走上前去,杜茂与梁平也在,梁平看了他,诧异道:“你怎么把他叫上了”
“我听总教头说,小禾受伤了,带他一起去也好,梁平你也别这么小气。”马大梅凑近梁平,低声道:“我看总教头关照这小子的很,没准升的比你我都快,卖个好,日后总没有坏处。”
梁平看着这老头一脸精明的贼笑,愤然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我可不会讨好他!”
“你不会我会,”马大梅懒得理他,越过梁平,过来揽禾晏的肩,笑眯眯道:“少年郎,走吧。”
“走”禾晏奇道:“去哪”
这么多教头是要干嘛纵然是夜里训练,人也不齐,他们莫不是背着肖珏打算喝酒去禾晏从前在抚越军里时,手下的副总兵参将也经常背着自己喝酒。不过带着他一个小兵,禾晏也有点受宠若惊。
“别问,”马大梅又是那副神秘的笑意:“到了就知道了。”
禾晏一头雾水,却也不好拒绝对方一片好意,估摸着不是博戏就是喝酒,便也没有拒绝,同这些教头交好,指不定日后肖珏考量她能否进九旗营时,还能多点筹码。
“好啊。”她当即也笑着应了。
这一行人没有骑马,往白月山山上走去,这条路并非之前争旗时走的那一条,是一条小道,诸位教头兴致勃勃,一路谈论近来操练新兵,哪个新兵又出色,再过些日子冬日到了,凉州下雪,今年的柴火够不够足。
禾晏正默默走着,听得有人道:“杜教头,你那位亲戚雷候,近来在前锋营可很是威风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禾晏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当日争旗之后,肖珏点了雷候进前锋营,除此之外,还有白月山其余表现优异的新兵,加之凉州卫之前的人马,一共千人。禾晏纵然不满,但很快又跟着肖珏去凉州城里,回来的时候,得知关于前锋营的训练,已经开始了一阵子了。
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前锋营新兵们的训练,如她过去所知的一样,依旧是突袭冲锋,并非肖珏所说的“三倍训练量”,禾晏心中生出一个猜想,或许肖珏挑选进九旗营的新兵,和挑选进前锋营的新兵,本就是两件事。
但这事她也不能直接去问肖珏,因此此刻也只是继续关注着那头的动静。
“不敢当不敢当,”杜茂听闻夸赞自家亲戚,有些得意:“我当年见他的时候,这小子才刚会走路,抱着我的刀不撒手,如今也这般大了,很有些我当年的风采,哈哈!”
“你要脸不要了”梁平侧目,“当大伙儿没见过你当年是什么模样似的。”
“哎,此言差矣,”另一名教头道:“如今这雷候进了前锋营,又如此出色,前途无量,我看日后挣个功勋不在话下!咱们老杜虽然不行,可他侄子行,也不差嘛!”
“去你娘的!”杜茂笑骂。
大概是禾晏望向那头的目光太过明显,走在她身侧的马大梅注意到了,还以为她在不忿自己没进前锋营一事,就道:“少年郎,以后的路还长。你虽然不曾进前锋营,日后未必就比雷候差。眼光放长远些,莫要拘泥于眼前。”
禾晏转头,正要说什么,老头一拍她肩膀,道:“你看,到了!”
这里离山腰还有一段距离,白沙翠竹,月光如雪,丛林掩映间,有袅袅热气腾起,暖而轻,仿佛水墨留白,如置身画中。
“怎么样”马大梅呵呵一笑:“我没有骗你吧”
“这里竟有温泉”禾晏喃喃道。
梁平看她一眼,哼道:“要不是你受了伤,才不带你来。”
“等等,”禾晏一脸警惕,“你们带我来这里,不会是要我泡温泉吧”
“当然!”旁边一位长相略为斯文的教头闻言,文绉绉的吟了一首诗:“一了相思愿,钱唤水多情;腾腾临浴日,蒸蒸热浪生。浑身爽如酥,祛病妙如神;不慕天池鸟,甘做温泉人。温汤疗病,这可是好东西!”
“不错,”马大梅道:“你既受了伤,下去泡一泡,对你有好处。”
禾晏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我没带干净衣服,还是算了吧。”
“没事啊,我带多了一件,可以给你穿。”杜茂道:“洗过的,不脏。”
“我怕水。”禾晏继续后退。
“这水池站起来才到胸前,我们看着,有甚好怕”梁平不耐烦。
“我……我……”禾晏绞尽脑汁想要编个合理的理由,冷不防后脑勺撞到一个人,回身一看,竟是肖珏。
年轻男子一身墨绿云绣锦袍,月色下发丝如墨,以玉簪冠起,清姿明秀,俊美无俦,挑眉看向她。
他本就生的出色,站在幽景中,襟韵洒落如晴雪,秋月尘埃不可犯。
禾晏:“都督”
“都督!”这是杜茂他们叫的。
“都督也来一起泡温泉”禾晏震惊,肖珏竟然和这些教头一起泡温泉画面实在难以想象。
肖珏将她往旁边一带,伸手掸了掸方才被她碰到的地方,十分嫌弃的样子。禾晏只听马大梅解释道:“这里有两处温泉,挨得不远,一处小一些的,平日里都督用。这处大的,就我们来泡。”
“都督这是已经泡完了”杜茂问。
肖珏点头:“不错。”
“那我去那边泡!”禾晏急忙开口,话音刚落,就见周围的教头不约而同的向她望来。
“我……我的意思是,反正都督已经泡过了,那一处温泉小些,我自己泡就行了……反正闲着也是浪费不是……”
“梁平。”肖珏平静开口。
“在在在!”梁平骂道:“禾晏,都督的温泉,那是你能碰的么还不快过来!你这下怎么不怕水了就不怕一人在里头淹死没人发现!”
这便又回到最初的话头了,禾晏背对着诸位教头,转向肖珏,低声急道:“你倒是说说啊!”
肖珏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焦灼的她,慢悠悠道:“我说过,不会帮你掩饰。”
“那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带我来温泉啊!”禾晏气死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只有与他们打一架才能脱身了。”
“哦,”肖珏饶有兴致的点头:“那你就好好打吧。”
他转身要走,禾晏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腰间的红痣说出去”末了,自己也觉这话说的无力,肖珏本就不是真的被她这话威胁。
果然,这人只笑了一声:“随便你。”
“肖珏!”
年轻男子眉眼俊俏英气,眸若秋水盛开涟漪,似有冷淡笑意,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带着戏谑的冷漠。
“骗子,”他道:“你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理会禾晏,径自转身离开了。
“肖……”禾晏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攥住胳膊,是实在看不下去的梁平,他气恼道:“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我说你这小子别得寸进尺啊,带你来泡温泉就不错了,卫所里几万新兵就带了你,你还想去都督那边泡,你胆子也忒大了!”
禾晏挣扎开他,笑道:“我其实根本就不想泡……”
又一只手来抓他的肩膀,对其他人道:“这家伙看着也是眉清目秀,怎的这般邋遢,见点水跟要命似的。”
“我……”
马大梅笑呵呵得看着她:“少年郎,你这是没泡过温泉吧,不必害怕,泡一泡,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禾晏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唯有与他们交手逃跑才是,至于之后,随意编个理由混过去吧。她正要动手,冷不防有人窜到她背后,一脚踢来。
这一脚其实并不怎么重,但因禾晏正被梁平和杜茂拉着,身子不平,如此一来,便被这一脚踹进泉水里了。
“噗通”一声,岸上的,水里的人,登时大笑起来。
“哎!”那踹他一脚的罪魁祸首站在水边,笑得很开心:“小兄弟,助你一臂之力,不必感谢我了!”
禾晏从水里冒出个头,甩了甩一脑门的水珠,心里破口大骂,谁要感谢他!
剩下的几个人看见禾晏进了水,纷纷脱掉衣裳进了水中,也是真的坦坦荡荡,禾晏惊得立刻掉头,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花花的肉。
山中泉水,温暖轻盈,裹在身上,舒服熨帖极了,只是此刻的禾晏,实在无心享受。一来她如今惧水,纵然泉水不深,也心中慌乱,二来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虽然泉水中雾气蒸腾,她身子没入水中,暂时不会被发现女子身份,可一旦出水,衣裳贴着身体,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何况这群汉子戏水戏的开心,谁知道等下会不会又会“大发好心”,让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实在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离人群远些,一人孤零零的泡着,一眼就被众人注意到了。那个将她踢下去的教头道:“喂,你怎么也不脱衣服既然下来了,穿着衣服泡你不难受吗”
“不必,”禾晏勉强笑道:“我喜欢穿着衣裳泡。”
这爱好有些异于常人,其余教头面面相觑,有人盯着他“嘿嘿”笑道:“这家伙不是害臊了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下,其余教头就说开了。
“不能吧我瞧着他素日里也不像是会害臊的性子啊!”
“我看有可能,这小子生的跟姑娘似的清秀,指不定私下里也是如此。”
“那可不行,凉州卫的儿郎怎能如此扭扭捏捏,不如今日就叫我们来好好调教一番,尽到教头应尽的职责。”
说罢,几人就朝禾晏游来。
禾晏惊道:“……你们想做什么”
“当然是训练新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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