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雅阁中,娴贵妃崔明英悠然地躺在一方卧榻上,面若秋月,颜如渥丹,臻首娥眉,凤眼却含春,身着黄白相间金缕长袍,微微阳光下,明艳不可方物。
如此美人,如斯美景。
萧皇后原本的怒火,在此美景之下也消散了几分,身后的李凝玉却是双目一冷。
传承数万年的世家女子,果然不凡。
崔明英皓腕覆纱,轻举着一卷书册在看着,直到萧皇后等人到了阁楼入口,方才一抬眼。
随即巧笑嫣然地道:
“皇后娘娘来了,请坐吧。”
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仿若她才是皇后。
萧皇后没有说话,踏着步子进了阁楼,却也没有应崔明英的邀请坐在另一卧榻之上。
而是缓慢走向对着崔明英的阁楼的一角,在栏边站立,看着楼下锦瑟,望着天边浮云。
良久,才背对着崔明英缓缓开口道:
“明英,你嫁给陛下已经十五年了吧”
崔明英眼神一闪,放下手中书册,挥了挥手,伺候的宫女太监尽皆退出阁楼。
自己则是躺靠在榻上,微仰着头眼神幽幽地看着楼顶,娇媚却略低沉的声音响起。
“确切来说,十五年三个月零二十一天,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呢。”
“那你也应该知道,他是真心待你的。”
萧皇后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崔明英,接着说道:
“但你却背叛了他。”
眼中有痛惜,声音中却充满了愤怒的寒意。
崔明英似无所觉,就那么仰躺着,闭上了双眼,眼角有晶莹滑落,声音也变得虚弱。
“萧玉华,其实我很羡慕也很嫉妒你,你生于皇家,却从小受尽宠爱,无忧无虑,一颗赤子之心,铅华不染,所以你能全心全意地爱着陛下。”
说完,便沉默着。
萧皇后,亦是萧玉华也沉默着。
又似乎过了很久,崔明英才继续说道:
“而我,作为世家女,与你不同,从小就被教授事故人情,就被教授守护家族之荣耀,为了家族,必要时可以牺牲一切。当年嫁入晋王府就是一桩利益的联姻,我本没有什么期盼,但陛下英才盖世,又有男儿柔情,相处之下,我终也是爱上了他。”
“我也曾幻想过,某一日为陛下挡下刀剑,死于他怀中,这样的话或许才算是最好的结局。世家与皇权天然对立,以陛下的雄伟之才,必不与世家共存,两者之间终有一战,而我不可能放弃家族。”
萧皇后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崔明英心中的真情,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煎熬和悲伤。
崔明英偏过头,牵扯起嘴角带着勉强而僵硬的一丝笑容,对着萧皇后道:
“从他坐上皇位那一天起,我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到来。放心吧,我不会自杀,为家族,我已经尽了最后的能力,余下的日子,我活着对他来说也能废物利用一下。帮我告诉他:爱上他,我无悔,背叛他,我也不悔。”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唯有这最后一句,她说的很清楚,也很坚定,眼角的泪也已不再流下。
萧玉华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愤怒与冷意终是消失了,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她懂得崔明英的感受,所以她无法硬起心肠去责备这样一个女人。
长长叹了口气,看着闭眼安静躺着的崔明英,她轻柔地说道:
“放心吧,我会带给他!”
提步出了阁楼,穿过一段走廊,萧皇后又转首看向静躺于阁楼中的那个身影,那里安静,却充满悲伤。
出了明夷殿,厚重的殿门重新关上,富丽堂皇的贵妃宫殿与外界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回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情绪有些低落,才对一直在她身侧的李凝玉道:
“凝玉,这里的事你处理吧,我,去找陛下。”
李凝玉看着她低落的情绪,知她最重情谊,与这娴贵妃相处十几年也极为融洽,陡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性子善良的她着实刺激比较大。
“嗯,我会处理好的,你去吧。”
萧皇后离去后,李凝玉便转身对身边一位女将道:
“传令,除娴贵妃及其女官外,明夷殿所有宫人全部押往永夜巷。”
“是,总领!”
勤政殿。
隋帝杨广捏着朱红御笔,正在沉眉批示着一摞一摞的奏章,杨振玉在一侧伺候。
殿外有轻微的声音响起,杨振玉一皱眉,看了看心无旁骛的杨广,一个眼神,门口处的一个小太监轻掂着脚尖走到他身侧站定。
他则轻着脚步出了房间。
老远,便看见萧皇后一脸沉闷地在殿门处小步踩动着,但却未发出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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