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之地皆清欢》第十五章 初秋

    仇秀月得到消息后,义无反顾地带着手下快马加鞭赶往襄樊一带。浊莲教来势汹汹,下手残忍,村长带头誓死抵抗,还是没能保住明剑《九江内经》残章,牺牲几名手下,自己也断了一条腿。

    仇秀月管理青城寨这许多年,从未主动参与过江湖中的利益纷争或恩怨情仇,就连明剑派也只是泛泛之交,如今因浊莲教与其利益纷争,将青城寨方圆百里大大小小村寨卷入其中,她吩咐手下安顿好村民,强压住满满的怒意,回屋提笔写信。

    浊莲教为了得到明剑《九江内经》可谓是不择手段,江湖传言此秘籍与当年宁康王练心法走火入魔有关,先皇派人暗中追查此事,最后竟下令抓捕明剑弟子,闹得江湖大乱,明剑自此衰败。只是众人不解,此事与浊莲教有何关联

    明剑不解,仇秀月更是不解,她只吩咐各村寨悉数归还残章,不得暗中私藏,以礼待人。事情发展到如今,她还是被迫卷进来了,并付出了惨重代价。

    夜半时分,四五个黑衣人冲进寺庙。

    清欢惊醒,身前之人早已不见踪影。雨过天晴后的空气中充满青草气息,她低头看了一眼干涸的血迹,没多想,决定继续赶往齐明山。

    大约晌午,日光从树林间隙投射下光斑之时,村落烟火气息正浓,清欢寻着轨迹来到村落。农夫耕耘,农妇烹煮食物,香气诱鼻,清欢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身旁跑过一群嬉笑打闹的孩童,想着是否能讨一些吃食。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寨主呢!真真跟画上的女将军一般英气!”

    “对!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清欢听出话头,上前询问一孩童,道:“小孩,你说的那个女将军现在何处啊”

    那小孩见清欢嘴里叼着一根草,风尘仆仆又痞痞的模样,倒也不害怕,扑闪着大眼睛回道:“喏,就在那边,村长院子里呢!姐姐你可真好看!”

    清欢心情大好,笑嘻嘻道:“你还挺会说话,这根草就送给你了,遇到什么事拿着这跟草来找我,姐姐我替你出头!”说完就飞奔至不远处的屋舍。

    仇秀月见到清欢的时候脸都黑了,魏铎站在一旁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清欢上前来撒娇才只好把她护在身后,迎接仇秀月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气也发完了,仇秀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举,回身向村里的长老们致歉:“让各位见笑了,小女生性顽劣,心中无规矩,只身一人从寨中跑到此处,实在是令在下头疼得紧。”

    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了然于心,面露从容道:“仇寨主言重了,老夫却觉得令爱勇气可嘉,胸有志气,再者,令爱也是担心二位的安危,既然人完好无损,寨主和将军倒也不必过多苛责。”

    “给李村长添麻烦了,”仇秀月复行礼,使眼色让清欢先规避一下,“还是先谈正事罢,小女的家事稍后再谈。”

    清欢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从院里退了出去。这时便有村里的老妇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往后院带,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娃娃,消瘦如此,一定是饿坏了,清欢嘴上说着客套话,一见到后院屋里摆满的一桌子菜后,终于按捺不住,说了句叨扰,拿起筷子就开动起来。

    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她,感叹道:“你就是仇寨主的千金罢,果真标致,倒比你阿娘更水灵了些!快多吃些,咋这么瘦呢”

    “多谢婆婆,欢儿就不客气了。阿娘那是常年操劳,自然是比不得我游手好闲的模样,婆婆过奖了。”

    “咦,欢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个人坐马车可得当心了,现在外面不太平。瞧瞧你这身脏兮兮的,吃完了婆婆给你烧水梳洗一下罢!”

    “不必如此麻烦,”清欢胡吃海塞一轮之后,歇下来,“欢儿简单打些水梳洗一下就行了。坐马车太耽误时辰了,又得跟人家费口舌讨价还价,我一路问一路寻过来的,可走了不少路呢,还好欢儿自小习武,体力却比平常女子好了不少。”

    老妇人还是笑眯眯地望着她,感觉越看越喜欢,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提着脚边的木桶就出门了,清欢继续吃着碗里的菜,不一会儿反应过来老妇人这是要去井边打水给她,忙放下碗出门。

    “您一把年纪了,便少操劳,这样的事,就交给小生做吧,正好寨主村长也谈的差不多了,小生趁这机会出来透透气。”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仇清欢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枫叶巷,面前站着那位“不速之客”。

    她慢慢认出那人的面孔,语气中带着怀疑质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许十安显然也吓了一跳:“仇......仇姑娘......你这是”

    “好啊,许大侠,你一路跟踪我从枫叶巷到青城寨,再到李家村,你到底有何居心”

    “不是,我......”许十安被她这气势吓得哑口无言,“在下与仇寨主是有要事相商。”

    “何要事难道这些日子以来,阿爹阿娘在外奔波,都是为了你的事”

    许十安哭笑不得:“倒也不全是。”

    仇清欢的耐心似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加上几个月以来被周围的人瞒这瞒那,全都活得明白,就自己被蒙在鼓里,刚又被阿娘一顿痛骂,心里的委屈和不满全都在这时爆发出来,她气冲冲的迈向他手里的那桶水,举起来就要往许十安身上泼,老妇人在一旁连忙阻止,奈何年岁以高,根本拗不动年轻人,许十安连忙避开老妇人,生怕老人遭罪。

    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堂前屋子里飞奔而来,挡在了许十安面前,那一桶水就这样泼到了他的黑色布衣上,在这初秋即将来临的日子,井水微凉,但是怒意让他没工夫体会凉水的温度,下一秒就开头大骂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家公子做错何事你要这样对他,竟如此蛮横无理。公子日夜奔走两头,天不亮就大老远赶过来,就怕误了仇寨主的计划,飞絮这才追上,竟是为了过来受姑娘这般脾气的!”

    “飞絮,别说了!辛苦你了,快进屋换身衣裳,有劳阿婆了。”老妇人也不多问,便领着飞絮进了里屋。

    仇清欢举着空空的木桶,脸上有些挂不住,只盯着地上一摊水渍,支支吾吾道:“是我做的过分了,你别忘心里去。其实就算是为了你的事,我也没资格责怪你,”她耷拉着脑袋,把木桶轻轻放在地上,指着井口,“你要是想泼我,就动手吧,我绝无怨言。”

    许十安右手把玩着身侧的玉佩,打量着面前闭眼的妙龄少女,忍俊不禁道:“我泼你干嘛呀,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样吧,我猜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待我向仇寨主和魏将军请明,仇姑娘明天便随我一同回去吧。寨主和将军接下来还有事,无暇顾及你,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在这里也是给他们添麻烦,不如我带你回南浦玩乐几日,姑娘意下如何”

    态度语气倒是诚恳,说的也在理,仇清欢脑子里突然也没那么多想法了,其实看到阿爹阿娘平安,她就已经满足了,于是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对了,刚刚那是我的手下,他说话有些唐突,冒犯到你了,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许大侠言重了,是清欢冒犯了。”

    待午饭过后,仇秀月和魏铎才找到清欢,仇秀月一脸严肃地用命令口吻对她说:“今晚在此歇脚,明日一早你就回去,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不许再出岔子了,知道吗”清欢乖巧地点点头,心想,这许十安还算义气,没把她失态的事告诉阿娘。

    “妍儿,你午后且休息片刻,这几日辛苦了,”魏铎轻拍仇秀月的肩膀,待她离去后,温柔地看着清欢,“欢儿陪阿爹走走罢。”

    日头正盛,暑气消解不少,盛夏的知了如今不知去向,只剩下稀稀落落的鸣叫声,山林中一处石桌凳,方落座,魏铎便从怀中拿出农家的瓷壶,仰头将壶中物往嘴里倒,是高粱酒的清香。清欢知道,阿爹喜饮酒,酒量虽好,却绝不贪杯,可阿娘平日里都不许他饮酒,他只有每次用“我跟欢儿有些话要说”支开阿娘,偷偷饮上两口。

    片刻,魏铎温柔开口道:“欢儿长大了,孤身前往陌生的地方竟不露胆怯,阿爹深感欣慰。其实阿爹年轻时候比你还顽劣,奈何家中规矩森严,我必须让自己尽快成长,担起家务。上山游玩猎物,下湖捕鱼采藕,阿爹什么没做过,就差真正的杀敌寇,保卫疆土了......唉,为昏君抛头颅洒热血,这个将军不要也罢!当年阿爹进京赴命,南下清剿朝中所谓的逆党,亲手放走你阿娘,这才不至于在降罪时落得个无人埋尸骨的下场。阿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你阿娘,”魏铎眼里放出光亮,好似仇秀月就站在他面前,“你阿娘,果敢决绝,敢作敢当,深明大义,比我更适合率军作战,可惜生在乱世,又是女儿身。我们当年守得青城一方平安,这才有了青城寨,人生十余载,历经生死磨砺,如果再有一次大战不得不将我们分开,我想,我们也是最心意相通的眷侣。”

    清欢默默听着,从未见过阿爹如此深情地跟她聊起过去,便也听得入迷了,魏铎喝了口酒,继续道:“别看你阿娘平时严苛,她必须这样,为了大局考虑。一个活泼天真的女子,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不得不学会担当,她年轻时跟你一模一样,无忧无虑,却聪慧过人。阿爹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女子的天真浪漫大概是乱世里最难能可贵的东西了吧。你阿娘选择保护更多人,而阿爹选择保护你和她。欢儿,不要责怪你阿娘,多多体谅她。”

    天还未亮,马车就等在了院门外,许十安和仇魏二人道别后,转身跨上马,清欢换了身衣裳,是老妇人原本准备给她未来的孙媳妇穿的新衣,可惜孙子死在浊莲教手下。清欢临走前主动伸手抱了抱仇魏二人,仇秀月一脸不知所措,魏铎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仇清欢掀开车帘,望着身后携手的二人,此去,不知何时归来。

    子宗心中烦闷或浮躁时,就会规劝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洗茶泡茶,然后赏给下人们喝,西风站在一旁有点看不过去:“主子,您就别担心了,许少爷定会平安归来的。”

    宅里的丫鬟茗湘急急忙忙跑入室内,边拍胸口边说道:“公子,许公子回来啦!马车刚停在门口呢,我和观言、墨砚还有竹笛一直守在门口,还......还有个好看的姑娘跟着!”

    子宗不等她说完,就大踏步地迈出门,引得裙带飘飘然,西风生怕主子磕着绊着,忙跟了上去。

    出了回廊就看见院门口十安身后跟着一妙龄女子,活泼生动的眼睛正四处张望院里的一切,普通农家女打扮却掩盖不了浑身的英姿气质,飞絮正吩咐下人们收拾行李并腾出一间屋子,十安悠闲自得地向女子一一介绍周围的物事:“这边是鄙人在南浦置办的一处小宅院,全当有个落脚的地方罢了,平日里鄙人也是在外奔波......”

    “十安,路上可辛苦,”子宗踏出院门,方才步子迈得快了些,周身竟裹了漱玉馆丝丝绿竹气息,“这位是......”

    &n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