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唐》一八三 闫寸:貌似……要回去陪李世民射箭了?

    下过雨,刮过风,天本已透出了寒意,谁知一夜过后,又热了起来。吴关拿衣袖擦擦头上的汗,道:“秋老虎真厉害。”

    “哪有老虎”闫寸警觉地四下张望着。

    吴关噗嗤一声乐了,“我该说你什么好,这是城里。”

    “城里也有老虎的。”

    “哦”

    “不仅老虎,你未见隋帝在位时的京都苑,其内珍禽猛兽不计其数。”

    “不就是皇帝贪图享乐,不稀奇,”吴关伸着懒腰道:“搞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确见过兵卒百姓为其捕狼。”

    “为何要捕狼”

    “因为皇帝想看一看,狮狼虎豹究竟哪个更厉害,于是命全国各地官署大肆捕捉凶兽。

    听说草原狼凶狠,皇帝便命北境守军捕狼。

    不知多少兵卒百姓在这件荒唐事中丢了性命,就我所知,北境就有一名守将死在了凶狼口中。熬了许多年,那么凶悍的突厥人都没能杀死他,却……”

    闫寸长叹一声道:“时间真快啊,我现在已想不起他的长相了。”

    吴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人有忘性是好事,忘记一些坏事,才能记住好事。”

    闫寸没答话,他的注意力被一撮灌木上的一根尖刺吸引了。

    他对吴关道:“你来看这个。”

    吴关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团灌木明显比其它的要矮。不是长得矮,而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

    “不会吧……”

    尖刺上挂着一根细小的线丝,吴关拿出一件破衣服比对,看起来线丝确是从衣服的破口处挂下来的。

    “纵然这里有人摔倒的痕迹,也确有张五衣服上留下的线头,”闫寸道:“难道就不能是他杀人后为了掩盖身上的伤痕而刻意布置的吗”

    “没人说不能啊,”吴关道:“但也确有了另一种可能:凶手不是张五。”

    闫寸小心地将线头收起,“回吧,天太热了,回去咱们从长计议。”

    “好。”

    鄂县县衙。

    王六所在的监牢。

    看到吴关和闫寸来到近前,王六堆出笑容,凑上前来,热情道:“两位来啦”

    看那样子,仿佛他随时准备接受讯问,只要能抓住杀死师傅的凶手,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嗯,来了,”吴关应道:“有件小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您请讲。”

    “就是县令开堂审案那日,”吴关道:“张五曾提起,他请你们喝酒,真的假的”

    “他……确请了。”

    “这么说,他求你们在师傅面前美言,也是真的喽”

    “这……嗯。”

    其实那日下得堂来,王六便已掂量过此事。

    瞒不住的,因为被请去喝酒的不止他一人,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承认,谎言就会被拆穿,因此他只能承认。

    虽已想明白了这一点,可真承认起来,还是觉得脸没地儿放。

    吃人嘴短,吃了人家的,却不帮人家办事,这确有点缺德。

    吴关却不依不饶道:“案发当晚,张五去船坞,求师傅原谅,师傅不肯松口,两人还吵了起来,你猜张五情绪激动之下,会说出什么话呢”

    王六一愣,垂下眼帘,躲闪着吴关的逼视。

    “他确骂人了,那绝不是该对师傅说的话,所以,有没有可能,他当时骂的压根就是你。他骂你吃了他的,并承诺帮他美言,结果……

    或许你不仅没帮他美言,还落井下石,鼓动师傅将他逐出师门。”

    “那又如何我是要传承师傅这一支手艺的,提早清理门户,以免我接手后出岔子,这有什么错”

    “这问题我可回答不了。”吴关道:“关键在于,你师傅怎么想”

    长时间的沉默。

    两边似在较劲。

    “好吧,”最终,还是吴关先开了口,“我与你师傅不过一面之缘,且只是在试航祭祀时打了个照面而已,连句话都没说上。

    因此,我只能通过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来了解其喜怒。

    我先问了荷花。这一问我才知道,为了这艘船,荷花近日竟与你师傅见了那么多次面。

    荷花说他是个严苛仔细的老人。为解决每个船舱的隔音问题,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在木板间留下空隙,塞上捣烂的麻杆……诸如这样细枝末节的考虑不计其数。

    每次改动,他都会跟荷花沟通,再三确认设计及成本的变动。

    当然了,这样严谨的工匠,对徒弟的要求自然很高,他常常因为一点疏忽而对你们破口大骂,荷花就有两次见到他发脾气,怎么难听怎么骂,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吴关停顿了一下,道:“我说得若有错,还请你纠正。”

    这一问其实没必要,王六没打断,他大可继续说下去。

    问,无非是向王六施压。

    施压,因为他就要说出王六最害怕的真相了。

    王六犹豫着,迟迟没答话。

    已到了这种关头,对策哪儿那么容易想

    吴关等了他三个弹指,又自顾自道:“我听你好几个师弟提起,你们的师傅常将‘心正则活正’这句话挂在嘴边,意思是要学造船的手艺,先不能有歪心思,心思若歪了,制出来的木料就是歪的,船自然漏洞百出。

    类似的道理,在匠行中颇为流行,并非你师傅独一份儿。

    但因为这份严苛,他给人留下了不太好相处的印象,好像他只会做两件事,造船,还有骂你们。

    这样一个正直到有些——暂且称之为有些病态吧——这样一个人,听说你去赴了师弟的宴,并答应帮他美言,却在背地里对师弟落井下石——他会怎么想呢

    所以,我推测,案发当晚,张五跟老船工理论了一番,并抖出了你这点龌龊事。

    而后你去船坞找师傅——你说心下不安,觉得要出事,所以去看看,其实可以换一种理解。

    你不安是因为怕张五去见师傅,怕你的龌龊事露馅。

    怕什么来什么,你去船坞,见到了师傅,他与你对质,并拿出家谱威胁。

    我不敢确定,但我想可能不至于将你逐出师门从家谱上抹去,或许师傅只是不想让你做他的传人了,或许他要在其他弟子中找一个,做为掌管家谱的传人。

    你很在乎此事吧听你的几个师弟说,你以正统传人自居已有一段日子了,想来家谱在你眼中亦是囊中之物,谁也不能拿走……”

    吴关停下了讲述,他已讲了太多,他已将能讲的话全讲完了。

    他坦然地看着王六,就像两个老朋友聊天,我说一会儿,你也得说一会儿,否则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你不会正好将家谱扔了吧”闫寸道:“那可就难办了,没有证据,就只能用严刑拷打了,看你和张五谁能扛得住,你觉得自己能强过他吗”

    王六嘴角哆嗦了一下,他想要辩解的,但吴关的推论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从何辩起。

    吴关继续道:“我猜你可能只是将家谱藏了起来,毕竟你那么在乎那东西。待事情平息后,你大可以将它拿出来,就说是师傅藏起来的,被你找到了,凭此成为这一支工匠的正统传人,继承师傅的船坞,成为师兄弟中的领头者。”

    “空口无凭。”王六道:“你这些话并无证据。”

    “看来你很有信心。”吴关道:“那说明家谱并未藏在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但好在我们还有一丝希望。”

    闫寸冲两名衙役摆摆手,“将他的衣服鞋袜脱下来。”

    “你们做甚”

    眼看着衙役打开牢门,不由分说就抓住了自己的前襟,王六奋力挣扎着。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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