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冥河变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雪如琴

    时间回到一日之前。

    彼时勾芺与青衣女子阑宁依旧在青山风雪中向着高辛而去。

    红浸珊与青悬薜停在那处村落中,看着那栋小楼,与先前勾芺刻下的渡妖司的牌匾。

    那个头上长草的村长不知去了何处,此处便只有风雪与他们二人。

    “想想其实勾芺是一个很可笑的人,连自我都无法救赎,却想着将妖族拉出泥潭。”红浸珊抱着剑,有些嗤笑的看着渡妖司那个渡字。

    青悬薜只是站在一旁,风雪行路有些艰难,是以剑圣那柄剑便一直被当做拐棍来用。

    一如先前在京都,拿《青牛五千言》垫枕头一般。

    红浸珊在一旁讥讽着勾芺,青悬薜却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是看着那栋小楼沉默不语。

    风雪暮色间有些沉默,红浸珊转头看着他说道:“你在想什么”

    青悬薜看着渡妖司小楼,缓缓说道:“我总觉得这样四处设立分司,有些太过。照这种做法,当年尚且只是天下九司,现而今却是多少”

    红浸珊有些意外,她以为青悬薜是在想着她的那些讥讽的话,却没想到他想的是镇妖司的事。

    然而似乎这样才是合理。

    她是磨剑崖的世外之人,看的东西终究要与青悬薜所着眼的不同。

    但是既然是自己问的,那么自然要接上去。

    “或者你觉得不这么做,只在你们京都或是各大城都设立这种司衙,妖族有几个敢去登录来历的”红浸珊平静的说道。“两个时代的交替,总要有一些过渡。”

    “所以在各地俱设分司,便是为了让妖族安心,亦是为了填补民间因为镇妖司成为历史而产生的心理空缺”青悬薜若有所思的说道。

    “书生莫非真的只是读的书多”红浸珊颇有些怀疑的看着青悬薜。

    青悬薜沉默少许,说道:“可能是当局者迷。”

    “勾芺亦是当局者。”

    “但他是妖。”青悬薜缓缓说道,“他可以不从人世的角度来看,而我们要转换视角,总有些困难。”

    一如青悬薜所记载的那个大妖的故事。

    “说到底,终究只是书生。”红浸珊摇摇头,抱着剑往前走去。

    勾芺他们所走过的行迹已经被风雪快速的掩过,只剩两行若有若无的长线,缓缓向着暮色边青山脚下而去。

    “我为什么总觉得你像是看不起书生”青悬薜背着书箱拄着剑追了上去,看着红浸珊问道。

    红浸珊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或许是你自己将自己看得过于卑微。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不行的话。”

    青悬薜想着那日说的自己下贱的话,耳根有些红。却又听见红浸珊继续说着:“而且如今的人间,的确与书生没有关系。”

    青悬薜自然知道这的确如此。

    人间目前,无论是槐安还是黄粱,所有矛盾都是来自于妖族与人间。

    书生自然百无一用。

    纵使是西北风雪鹿鸣国,也没人想听书生一些絮絮叨叨的话,他们听的是阿弥寺佛门法言。

    无可辩驳,所以沉默。

    然而红浸珊却也沉默下来,蓦然怔怔的停在风雪中。

    青悬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想问的时候,便听见那种肃冷的风声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琴音。

    起初并没有在意,但是想想便觉得有些古怪。

    先前经过那个村落并无这种声音,也不像是会有的模样,而这里虽说天地间风雪茫茫,然而却是青山之间,在这种时候,如何会有琴音,又不是谣风——那里至少有一个琴瑟谷,无论何时,听见音律都不显得古怪。

    青悬薜只听得古怪,红浸珊却是久久的沉默着。

    “那是什么曲子”青悬薜总觉得红浸珊情绪似乎有些奇怪,他听不出那是什么曲调,但是红浸珊却好像知道的样子。

    红浸珊沉默许久,才继续

    往前走去,平静的说道:“没什么。”

    看她的表情,自然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先前在剑舟上前去冥河的时候,他说红衣将剑圣的剑取走了,她那时大抵也是这副模样。

    只是既然她没有说,青悬薜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二人沿着勾芺的行踪走了一阵,红浸珊却是蓦然拔出了方寸。

    青悬薜被这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却见红浸珊只是将方寸化作剑舟,而后踏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青悬薜站在剑舟旁,看着她问道。

    勾芺他们便在前方,如果依旧只是要跟着他们,自然不会取出剑舟来。

    红浸珊沉默少许,说道:“我想去见见那个弹琴的人。”

    说完这句话,红浸珊便看着青悬薜,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青悬薜却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要继续同行,还是向着高辛那边去。

    青悬薜没有说话,拄着剑爬上了剑舟。

    风雪一阵喧嚣,剑舟瞬息之间冲上天穹,暮色里残余一道白线。

    站在剑舟之中,与先前又有些不同,剑舟穿行于雪间,高空风意格外寒冷。下方人间一片茫茫,犹如雪国。

    青悬薜坐在剑舟尾部,抱着剑沉默了许久,才看着红浸珊说道:“我以为人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动容。”

    红浸珊站在剑舟前端,迎着风雪,却是想着,人间如何能有不动容之人

    一切的疏离冷淡,不过是因为那些事情从来与你无关。

    纵使红浸珊先前表现的如何平静冷淡,然而当初在幽黄山脉那处山崖,红衣死去之后,她依旧是泪流满面。

    剑舟之上沉寂了许久,红浸珊才缓缓说道:“我爹是白衣,当年鬼脸花之乱伊始,亦即剑圣师祖离开之后不久,他便死在了槐帝手里,我娘是青竹,剑圣六弟子。当年磨剑崖上剑圣师祖的弟子们几乎全部死在了那场鬼脸花之乱中,只剩下三师伯八师伯与我娘。但是没过几年,娘便死在了某个清晨,死在了崖上。就在之前那晚,她还在与我和红衣说着梦见了爹的事。但是后来便没有了。她死在了青竹居那条清溪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又或者本是白衣,被血染红了。”

    青悬薜想着无论是红衣,还是红浸珊,总是一袭与磨剑崖风格不相适应的红衣,却原来是因此而来。

    “死亡里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与美。红衣大概与我是一般的想法,所以在那日之后,我们便爱上了那种红色。”红浸珊平静的说着,迎着风雪面无表情。

    “但是娘生前最爱的,并不是红衣,而是青衣,在人间渐渐平静的那几年,她总是坐在青竹居的清溪边,对着一张琴一壶酒与一溪落寞。我们那时尚小,但唯独她青衣溪边抚琴饮酒与最后死去的那一抹红色无法遗忘。”

    红浸珊平静的看向前方,风雪肆掠,青悬薜并不知道二人这是要前往何处去,但是他知道这是想着先前那种琴音所在而去。

    “那首曲子叫古别离。”红浸珊缓缓说道。

    青悬薜听着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古别离是黄粱民间古调,然而先前他听着却是大有不同。

    “古别离似乎并不是那个曲调。”青悬薜看着红浸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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