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出了镇妖司,京都之中竟是渐渐飘起细小的雪絮,才始走过几条巷子,风雪便变得肆意起来。
想起来时看见的长街上那种似雨似雪般的细小物什,他这才确定京都的确是开始下雪了。
巷中不时有人听见那种琐细的声音,推开门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看见那些渐渐覆满墙脊的白雪时,都是愣了一愣。
“下雪了啊。”
“南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京都不会也这样吧”
人们一面小声的议论着,一面看着面无表情走过去的陈黎。
他们当然认识这个京都戍守军的将领,联想到方才他走出的那条巷子与那些深巷之中的某个司衙,不免有些担忧。
陈黎走了少许,回头看着众人,声音平静的说道:“不用想些这种事情,倘若真有事情发生,京都必然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如果觉得冷,可以回到家中烤烤火,不要天天传些谣言。”
众人沉默的缩回头去,关上了门。
“那你觉得南拓的事情如何解释”
然而依旧有一个声音从风雪中传了过来。
陈黎闻声向着那一处看去,闲人公子,或者说现而今的典客司司主大人南风闲,一身陈青色官服外套了件厚实的冬衣,却依旧没曾放下那把象征着过往闲适时光的折扇,站在巷口处缓缓扇着风雪。
陈黎看了他少许,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再度伸出头的人们,众人讪讪的缩回头去,合上门却是贴着门小心的听着。
“本将以为,此事典客大人应无问责之职,本将亦非受责之人。”
对于南风闲,陈黎还是有些了解,当初四十多年老臣奉常大人的儿子,自然不可能陌生。只是似乎随着当初左丞乱政,勾芺将当朝参与之人杀尽之后,南风闲便没了‘闲’名。
这么想并无悲悯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人变得有些古怪。
南风闲扇着风雪,却是笑了笑,说道:“但不论如何,你应该先行礼,再唤一声大人,才应该回答这些东西。”
“本将是三公太尉之下将领,南大人是右相之下司主,相较而言,并无尊卑之分,南大人似乎是在说笑。”陈黎平静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吗”南风闲笑着摇摇头,说道,“那倒是我唐突了。”
“南大人若是无事,自可以去柳河边闲逛少许,看看这场秋雪,倒也闲适宜人,终日京中四处问责,难免旁人会觉得有狗拿耗子之嫌。”陈黎看着南风闲,缓缓说道,弹了弹腰间剑鞘之上的风雪,“本将还有事,就不和南大人闲聊了。”
说罢,陈黎便往巷子尽头走去,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南风闲却是蓦然伸出扇子将他拦了下来,扬声说道:“听闻镇妖司变革,陛下打算放天下妖族重归人间,陈将的要事,莫非是前往秋水那边”
陈黎停了下来,神情渐渐冷漠下来,一如风雪,转头看着南风闲说道:“你可知在黄粱律法中,祸乱民心者,纵使朝臣,本将亦有权先斩后奏”
当初陈黎敢带着三万苍甲入京,逼迫左丞交出遗旨,便是因此。
南风闲笑了笑说道:“我只是问问,陈将何必如此激动”
陈黎深深看了一眼南风闲,眼中警告意味十足,南风闲只是轻笑着,松开了拦路的手,收回折扇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继续扇着风雪。
陈黎踏入风雪中不见了踪影。
南风闲站在巷口,久久的看着离开的陈黎,笑意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风雪或许有些大了,南风闲收回折扇,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从另一个方向缓缓离开。
镇妖司深巷中走出来的红衣女帝与少年却是停在了那一处,沉默的看向那一处渐渐被风雪淹没足迹的巷口。
他们并未曾看见先前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镇妖司中走出的时候,便看见陈黎与南风闲擦身而过,而后后者在那里看着那个背影许久。
“前不久让你去查的事情,有没有消息”女帝站在那里,看着或许发生过一些事情的巷口,缓缓问道。
“京都之中柳河沿岸都是已经查探过,并无下落,河底亦无尸体,至于向外而去,还未来得及查到那里。”少年拿出小本本,看着上面的记载说道。
“继续查下去,人手不够加派点人。”
“好的。”少年在小本本上记了下来,不知是从哪里随手摸出的笔。
收起了小本本,少年从身后取下那柄红色的大伞,撑开来将二人遮掩在风雪下,沿着巷子缓缓走着。
少年有些矮,是以不得不微微踮脚举着伞才将没有将女帝今日那些格外高的头饰打乱。
女帝看了一眼少年,从他手里想要接过伞来,少年却执着的拿着没有松手,说道:“你如今是陛下,自然还是要我来打伞的好。”
女帝看着少年掂着脚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却没有再从少年手里抢伞。
“你说京都守军,究竟是从白河那边抽调,还是从墨阙那边”
女帝走在风雪中,轻声说着。
少年掂着脚走着,一摇一晃的看起来就像一种传闻中存在于鹿鸣雪国之后的一种生物一般。
少年自己却是没有意识到这里,只是想着女帝那句话,沉默少许说道:“我以为你会与右相他们商议。”
女帝回想起司主的那些话,神色有些冷漠,说道:“与他们商议,说得再多,都只会是建议从白河那边抽调。”
终究还是女帝声望不足的原因,落到司主他们这样的人手中,难免会像是一枚
稳固天下的棋子。
女帝却是突然有些想念勾芺,尽管这是个疯子,二人之间亦是一种交易的关系,但是至少勾芺是将她当做真的帝王。
少年却是没有那么多想法,想了想说道:“为何一定要将京都戍守军抽调往秋水去”
女帝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京都戍守军前身是诛妖军,现而今妖族重回人间,尽管只是借路而过,但是难免人间会有一些想法,让戍守军过去,便是为了稳住民心。”
“所以京都戍守军必须调离京都。”少年缓缓说道。
“是的。”
“那便从墨阙抽调吧。”少年说道。
女帝停在雪中,看着少年说道:“为什么”
“还没有查到前太子的消息,我怕若是京都来了太多人,我保护不了你。”少年如是说道。
女帝笑了笑,风雪中一袭红衣翻飞,格外的明艳。
“回宫吧。”
少年踮脚举着伞,摇摇晃晃的走着。
......
南楚。
二人走到高辛境内的时候,那场秋雨却是停了下来,然而天色不见放晴,只是在那些阴沉中,两旁山中不住的落着尚未落尽的叶子。尽管黄粱境内的树,大多纵使冬日亦不见凋零,但是总有些入秋便开始摇落的叶子。
二人就着阴沉的天色走了半日,天空便飘起雪来。
往年除却姜洛常年不见雪之外,高辛这些偏西北一点的,大多还是会有一些零星的雪,然而却极少在这种秋日便开始飘雪,且雪势浩荡,起初只是稀疏的几点,过了没多久,便化作了茫茫一片。
二人本是踏着落叶前行,走了没多久,便成了踏在雪上,踩下去的时候咯吱咯吱,有些刺耳,也有些万籁俱寂般的通透。
本来像勾芺与青衣女子这般的存在,并不会畏惧一般的寒意,然而这场雪,却是因为冥河异变的缘故,是以纵使是勾芺,也免不得有些彻骨之意,
风雪很快落满了肩头眉梢,青衣女子因为身体其实更多是魂体的缘故,倒是没有染上一些风雪,依旧是一身红衣,映衬着白雪。
“黄粱很多年没有见过这般的雪了。”青衣女子看着山林间渐渐一片白头模样的树木灌丛,缓缓说道。
勾芺抱着刀,踩着雪缓缓走着,说道:“我还未曾见过这般的雪。”
青衣女子仔细回忆着,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那时她才几岁
七岁或是八岁,那时的父皇还未曾落入诛妖之事的囚牢,尽管当一个陛下很忙,但是也不像后来那般,常年未曾出过宫。
那时的四弟尚且是一个小豆丁般的存在,五弟都还未曾出生。
那年大雪,父皇带着他们在柳河之上游舟看雪,本来柳河应当是冻住了的,父皇当时让明天心将整条河都解了冻。
似乎当时还喝了些温酒,酒里面煮着几片雪白的冬梅。
不知是酒如岁月,还是岁月如酒。
总之醉人。
那种温热的感觉还存留在心头久久未曾忘记,但是时间便已经过去了。
母后是多久死的
当时游舟上她也在的吧。记忆有些模糊。
应该是五弟出生后的事,生了五弟,过了没几年,她便病死在宫中。
岁月已出走多年。
于是记忆都模糊了。
青衣女子抱着琵琶,弹着风雪,想着那些已经只存在于记忆中的许多人。
蓦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条游舟之上。
喝了几口温酒,便醉在了船沿上,看着河中藏在舟下的形状怪异的红鱼,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睁大了眼睛。
眼前风雪浩荡,蓦然将青衣女子从回忆中吹了出来。
“你眼睛睁的好大。”勾芺在一旁有些奇怪的说道。“不舒服”
青衣女子有些愕然,随即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看见了一条红鱼。”
勾芺沉默少许,以为青衣女子不禁风寒,有些神魂恍惚,以恢复了一点的巫鬼之力凝了一柄风雪之伞,递给了她。
青衣女子松开一只手,接过伞看着勾芺说道:“你呢”
勾芺平静的说道:“我不需要。”
风雪间渐渐有了暮色,从天边风雪尽头,隐隐照出一些霞光,青山白头,却又在这种光芒下不显得如何寂寥。
二人踏着雪缓缓走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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