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茀随着梅英刚踏入了凤霞宫的正门,王皇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从阶上迈步下来。
她精致的眉眼深藏笑意,“茀儿,快来姑母这儿。”
王若茀咧开嘴,提着裙摆,小跑着迎了上去,“姑母,茀儿许久没来看您了,怎么瞧着您这气色更好了些,跟个花骨朵儿似。”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昵挽上王皇后的手臂。
身后的梅英深深望了一眼二人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
王皇后任由这位小侄女在自己跟前放肆。
她轻轻在王若茀脑袋上戳了戳,嗔笑着道,“你呀,每次这小嘴儿都跟涂了蜜似,甜的很嘞。”
服侍王皇后久一些的侍女,对此情形早已经见怪不怪,可那些新分配来的侍女,活像见鬼般偷偷打量着那眉开眼笑的王皇后。
宫中人人都知,这位王皇后性子严谨,手段也是狠辣。
她们这群新侍女被挑选进凤霞宫已有数月,可还从未见过王皇后会像今日笑得畅快。
大侍女海棠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冷声吩咐道,“仔细做活,若发现一个嚼舌根的,统统丢入太掖湖去。”
小侍女们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进了内室,王皇后便赶紧携着王若茀一同坐在软榻上。
“海棠,去把茀儿爱吃的蜜饯果子糕都给端出来。”
“娘娘不必吩咐了,小厨房刚做好这些东西,奴婢便赶紧端来给王娘子尝尝。”
海棠笑吟吟端着红木托盘走进来,上头搁着四碟子糕点,都是王若茀喜爱吃的。
“快尝尝,你不是自小爱吃甜的?”王皇后将这几碟子的蜜饯都摆在了王若茀跟前,神色带了几分期许。
王若茀瞅着跟前的蜜饯点心,心头不禁一酸。
她自小喜爱食甜这事儿,恐怕除了这位姑母,再无第二人知晓了。
轻轻捏起一块儿蜜枣糕,放入口中,香甜四溢的味儿顿时填满了那空荡荡的心房。
可纵使这蜜枣糕再甜,也难以挽回她尝过的苦涩。
“甜么?”王皇后笑着问道。
“甜!”王若茀轻笑着回她,可那甜中的苦楚,自己无法再对旁人诉说。
十几年来,只有在凤霞宫,她才能活的像是属于自己。
“这东西,姑母跟你一样小时也爱吃,可渐渐年纪大了,若是吃多了便就会腻胃,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王皇后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替王若茀擦去唇梢的糕沫,“你多吃些,就当替姑母也吃了。”
王若茀眼眸微涩,怔怔看着王皇后手中的帕子,喃喃道,“茀儿也不敢吃太多,怕吃得多了,就忘了苦的味儿。”她自嘲轻笑了一声,叹息又道,“身为王家女,惟有多吃些苦,才能清醒着,庆幸着。”
王皇后伸手,紧紧将王若茀的双手攥在一起,温浅笑哄,“无论茀儿多苦、多累,凤霞宫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地处。”
王若茀眼眶湿润,心头一阵阵的抽痛,“是,茀儿都懂。”
见屋子里有些悲情意凄,梅英赶紧出声打岔,“已经日落了,不如奴婢传膳?刚巧王娘子也在,倒不如用罢了晚膳再回府?”
不等王皇后出声,王若茀便赶紧一口答应下了。
不过多时,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清一色,全是王若茀爱吃的。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更何况是全天下女子表率的皇后娘娘,用膳规矩更应该得体,谨慎。
可今日王皇后却在饭桌上喋喋不休。
天色暗暗,时候也不早了。王若茀虽心有不舍,可她毕竟是外臣之女,留在宫中夜宿也说不过去。
“天色将晚,茀儿就不过多叨扰姑母了。”王若茀站在凤霞宫门口,依依不舍地说道。
王皇后忧愁叹了口气,温声叮嘱,“好,你路上小心些。”
凤霞宫门外,宫灯照的一片通明,压根瞧不见王若茀离去的影子。
“娘娘,夜深了。”梅英垂眸上前。
王皇后敛去那悲情凄凄,幽幽看了一眼深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悠长孤寂。
忽而,她轻轻地笑出声。
讥讽,怨恨...
京郊九皇子府,瀛夙刚迈步走了进来,守候多时的姚侧妃便赶紧迎上前。
她穿了身轻薄的对襟襦裙,模样打扮的俏丽,“殿下,可曾用了晚膳?”
瀛夙淡漠瞥了她一眼,一言未发,抬步便往书房行去。
就像眼前的这位姚侧妃,不过是个摆设物件罢了。
“殿下,妾...妾有话说!”姚侧妃急急跟上瀛夙的步子,将人拦下,“妾知晓殿下瞧上了陆国公府的四娘子。”
此话一出,瀛夙倏然冷冷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姚侧妃眸子划过一丝动容,这是他几个月来,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虽说眼前人是自己的夫婿,可他看自己的神色如同看个陌生人般,不起波澜。
那日她偷偷听人说,殿下与陆家四娘子暧昧不清,便想着今日来试探一番。若此事是真的,那刚好可做一桩顺水推舟的人情,也让这位殿下念着自己的好,不至于如此薄待她。
若是假的,那更是好,这府里起码还不会有人能压得住自己。
可眼下瞧着这位爷的神色,姚侧妃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半晌,她壮着胆子,深深吸了口气道,“妾想着,若是殿下真喜爱那位陆家娘子,不妨抬了府中为侧妃,也算给妾添了个妹妹相伴。”
瀛夙眯起眸子,笑哂,“谁说本殿要给她侧妃的位置?”
他的娇娇,配得上最好的。
不等姚侧妃面容有何反应,瀛夙撩袍便朝着书房迎去。
背影清绝。
姚侧妃孤零零站在原地,仔细回味着那位爷的话。
侍女秋水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面色着急道,“侧妃,您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秋水,你说殿下那般的人儿可会有一片真心?”姚侧妃苦笑着道。
秋水轻笑着哄她,“您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房歇着吧。”
姚侧妃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殿下较之前有些不太一样,身上似多了些烟火气儿,不如曾经那般冷若冰霜。
可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人,得不到。权,握不牢!
看来,她还是需要父亲相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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