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陆瑾延跟九皇子也是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那时九皇子瀛夙还颇为年少,盛气凌人。
今日再见之时,凭着那出众的容貌和气度便也是能认出面前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人颇为宠爱的九皇子,可这锋芒藏尽,一眼望去深不可测。
陆瑾延敛下心思,站在府门外跟瀛夙一行三人客套寒暄几句才把几人迎入了府中,奉为上宾。
“阿禄,快去知会大公子和三公子一声,就说府中有贵客让他们速速归府!”陆瑾延朝着守门的小厮吩咐一声,又朝着瀛夙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开身子让瀛夙先跨门走进去。
“公爷客气了!”瀛夙微微颔首,神色默然,也不再避让,撩开湖水绿色的直襟长袍,跨足而入。
陆瑾延一边领着瀛夙几人朝着忠义堂的前厅走去,一边滔滔不绝对着瀛夙几人介绍着苏州城的风景名胜,民俗民风。
瀛夙耐着心听他说,时不时还颇为配合的点首。
看似专心,实则一双清冷的眸子审视似的打量着国公府的庭院。
庭院方正中矩宽敞明媚,没有喧哗夺宠的金银摆设,倒是一路走来见有不少合抱而粗的柳树,枝繁叶茂,接连成荫。
相比较那些京中世家大族府中归置的带着奢靡浮夸之姿,这陆国公府倒是显得生机勃勃,似有朝气。
身旁经过的小厮和婢女皆是规矩得体,步子轻缓,专心致志做着自己分内的差事。
虽说陆国公府和京中那些世族相比,表面上看着是拮据了些,可他瀛夙却觉得这朴素的院子里透露着些巧妙,就说挖那足有百丈宽长的内湖,便就要耗尽些人财物力。
刚从湖边走过,隐隐就能看着里头成堆游动的锦鲤凤仙鱼,那鱼鳞色泽通透,不带一丝杂质,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瀛夙见这陆国公身貌气宇昂轩,为人谦逊懂礼,府中家风甚好,可怎么会生出那么没方寸的女儿?
心中正是想了出神,没走了几步,便是到了前厅门口。
瀛夙三人抬眼去瞧上头那木匾。
忠义堂,好名字,哪怕是辞官多年,可依旧是怀着热血,甘愿为东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心下对这陆国公又是佩服三分。
陆瑾延邀了三人落座,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一番,给他们看茶。
不过一会,小厮端着四个精美的茶碗放置于几人所坐着的桌案侧。
陆瑾延还是他那用习惯的青瓷茶碗,瀛夙桌面放置的茶碗颜色乌黑如墨,碗壁上描着两三朵开的艳丽的黑牡丹,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这个样式的茶碗,心中称奇。
陆瑾延察觉了他的异样,脸上带笑,朗声解释:“这是家中小女闲来无事描的,九皇子持着的样式是洛阳牡丹中的孤品,名为冠世墨玉。”
瀛夙仔细听着,待他听完了陆瑾延所讲,望了眼自己手中的茶碗,唇边带着些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碗口放入唇边,轻抬。
茶是生普,本应带着苦涩的味,可他饮下却甘之若饴。
坐在位上的茯筠面上带着好奇,指了指自己和墨崖桌前放置的色泽如白瓷,壁上描着黄白相间的花瓣样式的茶碗问到:“公爷,我俩这茶碗可有什么名字?”
陆瑾延乐呵一笑,指着那茶碗出声:“这是辛夷花,可以用来入药用呢!”
茯筠捧着那茶碗,小心翼翼转了个圈,爱不释手:“公爷可否把这送与我?”
“自然是可以的,公子若是喜欢,一会我便让人包好!”陆瑾延点了点头,应声而答。
茯筠见自家主子爷没反驳似是认同,高兴的坐在位置上痴傻般的笑着。
见了他这模样,身旁一直冷若凝霜的墨崖,侧过头在那面如艳阳的少年脸上停留了片刻,忙又低下头。
瀛夙跟陆瑾延相谈融洽,由是对这几日苏州城乱,陆府愿意伸手援助,平息百姓之乱一事大为褒奖。
陆瑾延笑着打了哈哈,把这功劳都是推在自己大儿子的身上,正当瀛夙想要细问,从外头慌忙跑来一个身穿桃粉百褶如意月裙的丫鬟。
这丫鬟正是陆子虞的贴身侍女,落宁。
落宁从府门外一路跑至前厅双颊泛红,见着陆瑾延忙是施礼急言语切:“公爷不好了,四小姐...四小姐不见了?”
话音一落,陆瑾延傻了眼,什么叫不见了?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不仅是陆国公慌了,便是那气定神闲正悠哉品茶的瀛夙,也是将茶碗用力置于桌面,双眉紧蹙。
落宁喘了几口气,忙是把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今日一早小姐本是要去暮沧斋,她去了马厩挑选了车子,刚跟着小姐上了车的,谁知那车夫却说这马没精神,得吃些薄荷草才能好,小姐便让她去后院拾两片过来,等她回到府门口,哪还有马车和小姐的影子,问了门外守门的小厮,只说马车是驾走了,可却是不知去了什么地处。
陆瑾延听后神色惶惶不安,他知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快去让府里所有的人给我去找,势必要找到四小姐!”
落宁急急应着,忙转身去通禀陆府大管家,安排人手去找小姐。
刚转了身子便是瞧见一侧的位置上,坐着小姐曾让她递纸条给的那位公子,可眼下来不及她多想,只对着瀛夙微微欠身,疾步而去。
“九皇子,今日府中出了乱子是草民招呼不周,眼下怕是不得空在与您喝茶论事了。”陆瑾延起身朝着瀛夙深施一礼,面上笼着愁云,没了刚才的谈笑风生。
“公爷替父皇救苏州百姓与水火,眼下家中出了内乱本皇子也愿替公爷解一解忧。”话虽这样说,可瀛夙这一会儿却是心中有所动乱。
“多谢九皇子,今日这份恩情我陆国公府便记在心里!”铿锵有力,出自肺腑。
瀛夙只轻点下颚,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墨崖和茯筠出了府门。
只这步子迈的比往日要快了许多。
回到了自己马车上,瀛夙从怀里掏出一支鎏金的孔雀尾钗,沉声一唤:“墨崖。”
墨崖心领神会,伸了两指放于唇边吹了个暗哨。
没过一会儿,一只红襟细羽的知更鸟飞入车厢中,立在墨崖横置着的一指上。
瀛夙举起那雀尾钗,放在知更鸟的鼻翼前。
谁料这知更鸟轻嗅了两下便是舒展了翅膀又飞回到外面的街道上。
见其朝着一处方向飞去,墨崖驾着马车跟在那知更鸟的后面。
这知更鸟天生嗅觉灵异,只要什么东西上有了味道,它轻嗅几下就能找到这东西的主人在何处。
手中的雀尾钗自从瀛夙拿着的那日起就能闻到一股子幽香,过了这么些时日这香味反倒丝毫不曾褪去,甚是把他的儒衫也染了香味。
茯筠刚才看见了自家主子手里拿着的朱钗,那是自己和主子爷去了凤仙楼后晚上替主子更衣沐浴时掉在地上的朱钗,可怎么会是陆国公家四小姐的东西呢?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清这其中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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