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距城西客栈有至少半个时辰路程。
翟玉来上京除了处理袁思贵一事,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未免节外生枝,他跟两个长随一同前往北城。
出了客栈,马车已经在门前候着。
只是今日天气不算好。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半空,似随时都要下雨。
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显得有些纷乱。
翟玉眸色淡漠,挑帘上车,侧颜俊美精致,恰入了客栈对面某某的眼。
“二姐姐,你快帮我看看,这对耳坠如何?我戴着好不好看?顾西舟说我耳朵像扇贝,戴什么都不好看,哼!”
客栈对面流动小摊前,站着三人。
席雪蓉手里拿着一对粉色珍珠耳坠,对着自己耳朵比了又比,边询问身边人意见。
却迟迟不见回应。
席雪蓉疑惑回头,“二姐姐,你怎么在发呆呀?”
顾西芙乍然回神,心跳还在砰砰急跳,“没有,你刚问我什么?”
“二姐姐你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我们就先回去。”席雪蓉有些心虚,要不是她死命又磨又缠,二姐姐本是要呆在王府绣帕子的。
难道真是逛得太久,把人累坏了?
顾西芙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
顿了下,又道,“雪蓉,我、我确实有些累了,不如你自己先逛逛,我到旁边歇会?”
席雪蓉扔下耳坠,“二姐姐我陪你!”
“不用!”顾西芙慌忙拒绝,看向人潮里马车离去方向,有些着急,“我、其实我是有些私人东西要买。要不这样,你先自己逛着,逛完了你先回王府不用等我,我买好东西之后便直接回去。”
说罢塞给小姑娘几块碎银子,又跟在旁随行的燕一道,“燕侍卫,麻烦你帮看着雪蓉!”
席雪蓉捧着碎银,“……”
“二姐姐怎么急成这样?”她问。
燕一也一头雾水,但是想到二祖宗说要买私人东西,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方便跟着。
好在,现在上京各大小铺子掌柜已经对二祖宗小祖宗的脸极为熟悉,在主子爷的地盘上,出不了什么事。
他跟着出来,纯粹是来帮拎东西的。
……
顾西芙坐在马车里,小手无意识攥紧,死死捏着衣袖。
刚才虽是匆匆一眼,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个玄衣男子的确是马玉城。
他脸上那道疤她还记得,从眉骨到眼下颧骨,只不过颜色比初见时淡了些许。
身上戾气,也比以前重了许多……
他怎么会来上京?
彼时在凉州他不告而别,她以为他是逃到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了。
现在竟然光天化日出现在大越皇城,他是仗着这里没人认识他吗?
万一有人认出他来了呢?
呼吸急促了些许,顾西芙撩起车帘子往前方探去,那辆马车就在她前头四五丈距离。
再看周围环境,是她来到上京后从未踏足的地方,陌生得很。
“车夫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抿唇,轻声问了句。
车夫也是在九王府做事多年的老人了,听到少女问话,立刻恭敬答道,“回顾二姑娘,这里是上京北城,也是上京贫民区,住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这里也是上京乞丐跟流民最多的地方。”
“乞丐?流民?”顾西芙有些怔。
她不是没见过乞丐跟流民,但是马玉城怎么会来这里?
看他穿着打扮肯定不会是乞丐。
难道他在上京做起流民来了?
“顾二姑娘,那辆马车往这片住宅区深巷去了,还要继续跟吗?”
“跟去看看。”
放下车帘,顾西棠心头直打鼓。
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看看他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等看过了,她、她就马上走。
吁的一声,马车停在深巷分岔路口。
“爷,我们查到袁思贵就住在左手边第二间破院子里,跟他同住的还有流浪汉,身份暂无可疑。”长善道。
“下车。”翟玉道了声,率先下车。
贫民区巷道狭窄冗长,这里的院子宅子大多是被废弃的,破败又杂乱,院墙低矮斑驳。
在狭窄巷道两侧,墙角下还坐着三五成群的乞丐,又脏又臭,蓬头垢面,乱发下的眼睛看见人的时候,会冒出吓人的绿光。
像饿狼看见肉,端起面前的破碗就想围冲过来。
只是下车的三名男子,身上皆散发着极重戾气,一看就是喋过血的。
蠢蠢欲动的乞丐又畏缩了回去,继续窝在墙角下,神情变回木然。
翟玉身量高挑,走到长善所说的左边第二间破屋子,透过院墙便看墙了里面景象。
里头房屋已经塌了一半,只剩下半边瓦遮头。
院子里散落着房屋崩塌后掉下来的泥块石块,断木残垣,野草杂生。
里面有人声。
翟玉站了片刻,举步走进去。
他走到如今地位,全仰仗袁思贵步步紧逼。
对袁思贵的声音,他熟至骨髓。
残破院门被从外推开,发出摇摇欲坠的咔咔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袁思贵。
数月不见,当初的西南霸主,如今形同乞丐。
一身脏污不修边幅。
乍见出现在院子里的人,袁思贵先是吓住,然后眼睛迅速猩红。
“翟玉!你还是来了!”
翟玉慢条斯理踱步到他面前,挑唇轻笑,“让你久等了。”
“我要杀了你!”袁思贵怒吼一声就朝翟玉扑去。
他现在活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只为苟着一口气报仇。
就算翟玉今日不来,他也熬不下去了。
现在正好,大家一起下地狱!
翟玉侧身轻松躲过他的攻击,长庆长善立刻上来把袁思贵摁住。
屋子里还有几个流浪汉,看到院子里情形,只探了探脑袋又立刻缩回去了,显然是不想招惹是非。
袁思贵拼命挣扎,嘶吼厉笑,“翟玉,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那你得去阎王爷那里告状,叫他早点收了我。”翟玉淡淡看他一眼,返身往外,“带走。”
话毕,他脚步却猛地顿住,视线直直落在院门外,好一会没有动弹。
长庆长善见状,也循着看去。
便见院门外站着一黄衫女子。
容貌秀美,气质娴静,只是女子此刻微微瞪大了水眸,眼里竟是吃惊。
因为这个插曲,两人手下微微收了力,袁思贵趁着机会挣脱钳制,再次朝前头一步之遥的男子扑去。
手里一截利器寒光乍起。
顾西芙吓得冲了进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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