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赵鸣开车和南原一道去了农场。
回来后向父亲赵介母亲柳黄摊牌了。
什么?你要辞去单位工作,去那鬼不拉屎的地方放牛羊,你这作贱自己。
赵介两眼冒着怒火,嘴角猛地抽搐几下,手在微微的抖。
儿呀,昨天你去那儿?是不是去了郊外,是不是去了偏僻地方?偏僻的地方阴气重,浊气盛,你不会中了邪了?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去放什么牛羊?你这副细皮嫩肉的样子,能吃得那种苦吗?
柳黄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两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赵鸣。
赵鸣坐在父母钭对面的铁椅上,柳春和赵介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边有个长方形黑色的茶几,茶几上托盘内零星的放着新鲜水果和瓜子糕点,还有一份当日教育报,一杯刚泡好茶水,茶水正袅袅的冒着热气。
赵鸣挪了一下身子,微微的昂起头,迎着赵介那挑衅般的目光说:我己经想好了,决定辞职去乡下,今天乡下和几十年前乡下完全是两个天地,那时交通不便,人们思想落后观念陈旧,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现在不同了,到处都是宽阔的马路,马路两边村庄都是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楼房,还有超市,宾馆,饭店,银行,什么都有,这就是当代的新农村,用城镇一体化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爸,你老了,你落伍了,你虽是个人民教师,但你思想保守,头脑迂腐,你不应当故步自封,你应当出去走走,看看,像十多年那样出去走走看看,你不能用老眼光看待新事物。
赵介咬着牙问:你真的决定了?
赵鸣从铁椅上站了起来,挺直腰说:对,爸,我决定了。
赵介也腾地站了起来,脸色像被人打了一样难看,怒不可遏的说:你休想。
赵鸣却异常平静的说:爸,我是成年人,你没这个权利阻止我,你以为我还是个孩子吗?用吓唬威胁的口气就能阻止我吗?爸,我为你感到难过悲哀,你确实老了。
顿了一下,重新坐在椅子上,缓缓的说:爸,我是尊重你,才跟你商量一下,既然你这样敌视我,以后我就没必要跟你说了,说了反而招惹大伙儿都起肝火。
柳黄用怯怯的眼神看了看一脸盛怒的赵介,又怯怯的看了看神情异常平静的儿子,用发颤的声音问:儿呀,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赵鸣坚定点点头。
一时无话,客厅内的气氛十分圧抑,一只苍蝇从赵介头顶上嗡嗡的飞过,飞向阳台上,阳台上晾了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
太阳从外面照进来,照在衣服上,也照在阳台上地上和玻璃门上,反弹着一圈圈迷人的光,一阵风吹过,衣服随风飘荡,立即传来啪啪的响声。
赵介打破沉默问:你想过退路没有?你不要一时心血来潮头脑发热,万一办农场失败了,你该怎么办?工作丟了,什么也没有了,你变成一文不名穷光蛋,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赵鸣说:大不了重头再来。
赵介忽儿冷笑一声:没了钱没有资本,你拿什么重头再来?
赵鸣无所畏惧两眼闪闪发亮道:年轻,年轻就是资本。
看来你是着火入魔了。说到这儿赵介绝望的摇了摇头,又莫名其妙的补了一句:我真不敢相信,我生了你这么一个逆子,逆子呀!
赵鸣说:爸,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不听你话,我从小就叛逆,逆子又不是今天炼成的,说到底还是拜托你,你还记得十多年前,你在乡下支教时,星期天你带着我去户外放牛羊,我曾兴奋告诉你,我长大后也要放牛羊,你当时还骂我没出息,没想到十多年前老版本,今天又重复了,儿子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儿子,他羽翼丰满,他要展翅飞翔,任何人休想折断他翅膀。
可是父亲不再是当年父亲,他渐渐老了,面对强势而咄咄逼人的儿子,除了发点脾气外,还能有什么本事?爸,说句不好听的,长江前浪推后浪,后浪拍在沙滩上,这个世界不再是你们的世界,这个舞台不再是你们的舞台,大幕徐徐拉倒,喧天的锣鼓敲起来,美妙音乐响起来,登上舞台的是我,是你一向恨铁不成钢的儿子,爸,爸……
赵介腾地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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