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她不由得默念起来:“黄方存呀黄方存,你咋就突然死了呢?我好心好意对你好,你可千千万万别害我呀,无论如何也该把我送你的东西还我啊!”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有人转身往回走了。
她咬牙切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想做最后一搏。
熟料,这一次,竟然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一定意义上说那根本就不是王香草扒开来的,而是那只死手自己悄然张开的。
王香草拿出了那个湿漉漉的纸包,快速掖进了贴身的裤兜里,念叨道:“黄方存呀黄方存,你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你放心走吧,我会想办法安置好你家孩子的,你看这样好不好?先把他送到姥姥家,估计用不着多久,你老婆就会回来的,毕竟是亲生的,不会扔下他不管的。”
那只被水浸泡得苍白、浮肿的手又缓缓合上了,攥成了拳头。
王香草站起来,一瞬间,泪水潸然,泣不成声。
见去搜寻的人陆陆续续返了回来,王香草擦干了眼泪,深埋着头,尽量不让人看到她哭红的眼睛。
简单集中了一下情况,没发现有啥异常。
王香草就安排朱群兵留下来,代表村里为黄方存处理善后事宜,自己找个借口,先一步离开了。
到了村里,王香草去小卖部买了一个打火机。
她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见四下无人,先点燃了一团干草,等火着了起来,便掏出了那个湿漉漉的纸包,投进了腾腾燃烧的火焰里。
纸包在火焰中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吱吱声,翻转扭曲,化为了灰烬。
王香草坐下来,直到火完全熄灭了,才站起来,朝着自己家走去。
回到家后,王香草关紧了院门。
她先烧了一盆开水,躲到简易厕所里面,稀里哗啦冲洗起来。
她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揉搓着,几乎把身上的皮搓掉了一层,尤其是那双白嫩的小手,翻来覆去洗了不下二十遍。
直到感觉洗净后,擦干了,进屋关了门,找出了白酒,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瓶,然后上床睡觉去了。
醒来后,已经是深夜两点钟。
王香草觉得异常饥饿,肚子里吱吱喽喽。
只得下床找了点吃的东西,对付了一下,然后再爬上床,斜倚在被子上,满脑子挥之不去的还是黄方存的影子。
黄方存的死成了王香草吐不出、咽不下的一块心病。
她总觉着这个怪里怪气的男人就是死在自己手里,如果不是私念作祟,暗示他去查找他老婆的行踪,肯定就不会遭遇不测。
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为啥就落到了大口井里面?
是被人弄死后再抛尸到井里,还是直接把人抛到了水中。
……
又是何人所为呢?
会不会是李木头?
李木头的疯侄子?
还是高明堂?
还是他的某一个仇人?
……
王香草越想心越乱,越想越难宁,双手在胸前抓挠、撕扯着,像是要把心脏抠出来一般。
一阵火烧火燎的煎熬之后,她暗暗骂起了自己:王香草啊王香草,你这个笨女人,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不是自找难堪吗?
人又不是你谋害的,何必自我折磨呢?
他死八百回,与你有何干呢?
……
冷静下来后,她钻进了被窝,闭上了眼睛。
却依然难以入睡,一直折腾到天亮。
眼见着窗口上有了阳光,她起床洗把脸,先把满屋子的麦粒子翻晾了一遍,再吃点东西,锁门走了出去。
到了胡同口,接到了马有成的电话。
马有成问了有关黄方存死因以及善后的事情。
王香草冷冷应对着,敷衍了事。
只把大概的处理过程说了一遍,深层次的问题,特别是有关自己跟黄方存的秘密只字未提。
马有成肯定了她的做法,说这种事情早了断早省心,拖泥带水的必定会惹出很多麻烦。
王香草恹恹地说也不是我成心了断,只是他们家没有近亲,几个远方弟兄懒得操那份心,他家娘们儿又不知去向,只能那么着了。”
马有成一愣,问:“他老婆呢?”
“听说是出去打工了。”
“男人死了,她都没回来?”
“她去了哪儿都没人知道,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那家里不只剩孩子了吗?”
“是啊,怪可怜的,我正打算过去看一看。”。
马有成沉吟一阵,声音急促地说:“不行……不行,王香草你听好了,这时候不能过去,一定不能过去!”
王香草问他:“咋就不能过去?”
马有成说:“你这个节骨眼过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那个孩子咋办?”
“不是有他本家的叔叔大爷嘛,不是还有姥爷姥娘嘛,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照顾他呀!你一但插手,那就粘到身上了,想推都推不开了。”
王香草说:“有那么严重吗?我就是想过去看一看。”
马有成厉声说:“王香草,我告诉你,要是被缠上,那可是你自找的,与村里无关,知道不?”
王香草应一声,问婶子的病情咋样了。
马有成说没啥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出院了,具体情况回去后再告诉你。
王香草问:“你啥时回来?”
马有成说:“这不已经往车站走了嘛,中午就回去了。”
王香草说:“都打算回来了,你还打啥电话?”
马有成说:“我要是不打电话,你不就去黄方存家了嘛,那就肯定会惹出乱子来。”
王香草说:“还能有啥乱子?说实话,你跟孙常果不在家,村里倒是更安静了。”
“安静个屁!不是出人命了嘛。”马有成喝一声,然后问道,“孙常果这几天一直没回村里?”
王香草说:“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着。”
马有成骂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熊顽意儿,占着个茅坑不拉屎,得赶紧想办法把他拿下了。”
王香草冷语道:“换了别人也未必有你的舒坦日子过。”
马有成说:“你傻呀,我会弄个刺头上位吗?要换也得换个跟自己一心的吧,你说对不对?”
王香草问:“那你打算让谁干?”
马有成说:“这个暂时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好了,到车站了,我去买票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
尽管马有成不让她去黄方存家,更不能过问他们家的事儿,尤其是孩子的事,但王香草心存愧疚,毕竟在遗骨面前表过态,她还是去了。
到了黄方存家,见院门大开,里面却一片安静。
她就在外面喊了起来:“有人在吗?屋里面有人吗?”
“谁呀?”屋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香草一怔,听声音像是黄方存的老婆,难道她回来了?
正琢磨着,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你回来?。”王香草迈腿进了院子,跟着问一句,“你不是进城打工了吗?”
黄方存老婆一脸暗淡,但看不出有多少伤痛。
她低垂着头,喃喃说道:“听说黄方存死了,就急着赶了回来。”
“你是咋知道的?”王香草问。
“那……那个,哦,是听邻村的一个工友说起的。”黄方存老婆吞吞吐吐地说。
王香草止住脚,站在女人面前,细细打量着她,说:“多亏你回来了,要不然孩子就没法办了。”
“是啊……是啊……”
“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嗯,死了就死了吧,埋掉就是了。”
女人的淡定把王香草惊到了,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黄方存老婆一直低着头,看都没看王香草一眼。
看上去话都懒得跟她说,只得主动搭话问她:“那你以后有啥打算?还想出去吗?”
女人直言说:“不出去咋办?总该挣点钱养活孩子吧。”
王香草问:“那孩子咋办呢?”
女人说先让他姥姥带着。
王香草暗暗揣摩:看来这女人是铁了心的要跟那个傻子一起生活了,黄方存不明不白的一死了之,倒是成全了他们。
女人抬头瞄了一眼王香草,问她:“你过来有事吗?”
王香草说:“村长不在家,我代表村委过来看望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女人有点慌乱,结结巴巴应道:“没事……没事,放心吧,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王香草说:“你可一定要往开处想,不要太难过了,就算为了孩子,也得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女人眨巴了眨巴眼,虽然不见有眼泪流下来,她还是刻意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然后说:“人已经没了,难过有啥用,只能一天天活下去了。”
王香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她:“你知道黄方存是咋死的吗?”
“还能是咋死的?掉井里淹死的呗。”女人叹息一声,接着说,“都是天意,该着不得好死。”
说完,眉头一皱,嘤嘤哭了起来。
“你是咋知道黄方存是不得好死了?”
见女人不说话,只管不停地擦着眼泪,王香草接着问她:“你是不是听到啥了?”
女人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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