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微凉出了船舱,便看见海面上迎面而来一艘楼船,楼船后方还跟着好几艘大型的海船,这些船上都挂着常州莫家的旗帜。
是娘亲来了!
她立刻朝着甲板跑过去。
船上的船工爬上了瞭台,手执小旗挥舞起来,这是莫家的内部旗语。
对方也以旗语回复。
双方确认无误之后,两艘海船才缓缓靠近,各自落下船锚,用木梯将两艘船搭在了一起。
陈福宁第一次走这样简易的木梯,但是她心急如焚,顾不得害怕,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下到甲板上,便听见一声娇呼:“娘亲!”
然后便被人给紧紧抱住了。
“微微!”她抱着陌微凉的腰身,看着她一身男孩装扮,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些的小脸又瘦了下来,一阵心疼,“怎么又瘦了!”
“没有瘦,我是长个儿了。”陌微凉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娘亲您收到我的信了吗?”
陈福宁心一紧:“收到了,你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她抱紧了她的胳膊,“走,娘亲,咱们去船舱里去。”
陈福宁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女儿拉着她往船舱里走,心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微微,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人。
陌微凉压低了声音道:“娘亲,爹爹他,被关了十几年……”
陈福宁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女儿拉着她,一步一步靠近那个船舱。
她的心砰砰直跳,让她分不清是雀跃还是害怕:“微微,他,他……”
“有什么话,娘亲自己跟爹爹说吧。”
陌微凉推开船舱的门,不由分说地将她推了进去。
陈福宁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进了船舱,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在她身后被关上了。
“福宁?”
她回过神来,这才看见舱内一张明显是特制的床上,侧躺着一个清瘦的男人。
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但最终只化作了三个字:“你来了。”
陈福宁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脸很瘦,气色很不好,头发虽然被人精心打理过了,但是那枯燥没有光泽的发质还是暴露了他身体的真实状态。
他努力装作一副平静的表情,但是眼底慢慢涌上来的水光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想要坐起来,想要让自己看着没有那么憔悴,没有那么狼狈。
但是他做不到。
他的手筋还在修复阶段,没有办法给他支撑自己身体做出坐起来的动作。
他背上还有为了取出锁链而留下的巨大伤口,他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会将正在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
伤口一旦撕裂,只怕他撑不到重新缝合的时候。
他十几年于绝境之中坚持下来,不是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的。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与自己妻女重逢,他还想要陪着她渡过漫漫余生,他不想就这么草率地死去。
他竭力隐忍着内心翻滚的思念和心绪,朝她轻轻一笑:“福宁,我好想你。”
她所有的茫然,所有的踯躅,被漫长时光所淹没的情愫在他这一声思念里化为了灰烬。
她扑到他床边,想要伸手去握他的手,却看见他手腕上缠绕着固定的夹板和绷带,还有虽然穿着里衣,却依然从领口处露出来的狰狞疤痕。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低声呢喃:“疼吗?”
他笑道:“疼。”
她抬头看着他,只见那个从小不管是受了什么伤,还是挨了什么打,都从来不肯喊一声疼的男人,正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嘴里说着:“很疼。福宁,你疼疼我。”
陌微凉亲自端了一个小杌子坐在船舱外面,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她吹着海风晒着太阳,听着路过的海鸟的声音,还有船舱里偶尔漏出来的说话声,觉得心都暖洋洋的。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陈福宁才从船舱里出来。
她一出来就看见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的女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困了就去休息,坐在这里打瞌睡像什么样。”
话是这样说,但语气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
陌微凉连忙爬起来,看见她眼圈儿红红的,脸也有重新洗过的痕迹,看样子是哭过了。
陈福宁被女儿看得脸皮发烫,嗔道:“怎么这么看着娘亲?”
她搂过她的胳膊,只问:“娘亲,您跟爹爹说完话了?”
“你爹身子还没有大好,有什么话都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陌棠见到陈福宁心情激动,拉着她有说不完的话。
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太过于激动,陈福宁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了,让他先行休息。
反正她已经来了,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娘亲说得对,来日方长。咱们一家人是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不必急于一时。”她抱着她的胳膊,“娘亲一路赶来一定饿了吧,走,咱们吃饭去。”
陈福宁也有很多话要跟女儿说,就由着她安排了。
陌棠是要送到东碣岛去休养的,陈福宁自不必说,是要跟着过去照看他的。
乔老也是要跟着的。
另外还有常州莫家给东碣岛准备的赔礼,护送陌棠等人的侍卫等,都要陌惊弦一一安排。
等他处理完这些事情,去给陈福宁请安的时候,却被告知,陈福宁已经跟陌微凉歇下了。
他只能作罢。
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特地去陌棠的房里,这才见到了她。
舱房里,陌棠侧躺着,陈福宁坐在他床边,低头跟他说话,而陌微凉则凑在另一边,捧着脸看着他们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顿了一下。
陈福宁见到他,主动站起来:“此番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微微和你父亲都要惨遭不测。以前是我冷待了你,你还能这般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我铭感五内。”
陌惊弦只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郡主不必如此,父亲也好,微微也好,您也好,都是我的家人。一家人互帮互助,不论恩德。”
陈福宁笑道:“你说的是,既然是一家人了,你若是愿意也称我一声母亲如何。咱们从此揭过过往,只向前看。”
他看了陌微凉一眼,她微低着头,似乎在帮陌棠查看伤口,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一绺长发落在她肩上,被她伸手挽到耳后,露出精致的耳骨,还有小巧的耳垂。
他心有些痒,顺从道:“母亲。”
陈福宁眼圈儿红了一下:“哎!好孩子!”
他从未被人当着面喊过一声“孩子”,闻言不禁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去东碣岛的船只和赔礼都准备好了,只是如今爷爷和四叔还没有回来,怕是还得等上几天。”
东碣岛不是谁都能登陆的,陌无疆此前强抢东碣岛的宝物,被岛主一顿追杀,只怕已经将岛主给得罪狠了。
陌棠等人贸然前往怕是会被岛主给拒绝登陆。
只能等着陌染把事情办完了,回来亲自带着他们上岛才行。
陌棠道:“确实要等的。我这里是不着急,只怕耽误了你的事情。”
“御京城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并不耽误什么。”
他嘴里说着,眼中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寻着某个人的身影。
陈福宁一伸手,给他让了一杯茶,恰巧挡住了他的视线。
陌微凉低声在陈福宁耳边说了一句话,饶是耳力过人的陌惊弦也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不过大概意思他听懂了。
她说她去给陌棠熬药。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了,全程都没有给过他一个眼风。
他又开始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了。
导致陌棠后来再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陌棠无奈,只能赶人:“你还有事便去忙吧,我与你母亲还有话要说。”
陌惊弦便告辞出来了。
陈福宁全程看着他的目光都定在女儿身上,心思微动:“这俩孩子怎么怪怪的?”
陌棠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她:“那个,福宁……”
“嗯?”
他莫名就有点儿心虚起来:“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她警惕起来:“什么事情?”
想到他是看到了陌惊弦之后才想起来有事情瞒着她,陈福宁脸色一变:“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外边儿还有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陌棠一顿诅天咒地。
陈福宁神色稍缓,她年纪不小了,女儿都这么大了,她的脾气也被岁月磋磨得没有年少那般刚强了。
但是她心底总有一条过不去的坎儿,就是陌棠当年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外室,还有四岁大的私生子。
她自从见到陌棠之后都不再提起此事,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再纠缠着不放也无济于事。
不如就接受了它。
这也是她愿意主动向陌惊弦示好的原因之一。
她能够接受陌惊弦,不代表能够接受陌棠的其他女人。
她严阵以待:“你说,我听着。”
陌棠斟酌着:“此事还要从先帝大行说起。”
猜你喜欢
- 凉凉凉凉了
- 重生过去、畅想未来、梦幻现实,再塑传奇人生!
- 月满霜行路
- 晋江2016-10-17完结文案To芦苇微微:一笑奈何请求加您为好友。芦苇微微:大神(笑脸JPG)一笑奈何:找你帮个忙。芦苇微微:大神,你说,要我帮什么(微笑脸)一笑奈何:搬山。芦苇微微:大神,我不是愚公(疯狂刷屏中)一笑奈何:我知道,愚公是我的。组队后,一笑奈何介绍“猴子酒,莫扎他,愚公。这是芦苇
- 弦外之音
- 若干年前,叶明珠如明珠璀璨,似繁星夺目,注定一生喜乐无忧。可她偏偏爱上莫褚寻,吃了苦,遭了难,容颜尽毁,骨肉分离,回头无路。把她送进地狱的男人,是她深爱不得的男人。许多年后,叶明珠如尘埃渺小,似蓬草卑微,伤痕累累重现在繁华舞台上她用五年飘零看透冷暖,缩在龟壳里,思念骨肉,守着一柸白骨了度残生可莫褚寻
- 凤凉玥君莫离
- 她身怀凤鸢血,成了不轨之人的猎物,传闻,得凤鸢血女,可得天下,只因凤鸢血生来便是皇后命格 可她却因此下场惨烈,失去尊严,失去孩子,惨死最爱人之手 重活一世,她步步为营,身处敌营中展开复仇 却在两个.
- 谁也惹不起
- 惹谁都别惹医圣大人最新章节由网友提供《惹谁都别惹医圣大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笔趣阁免费提供惹谁都别惹医圣大人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 凉薄凉凉
- 套路中的套路,狗血中的狗血 一时嘴快吐槽,云沐误入书中成为同名女配 看当代花季少女如何在书中玄幻世界奋力自保扭转命运,开辟新主线 俗话说得好 好事成双,祸不单行,误入书中异世也能凑个对 少年故作神秘望天说道“天王盖地虎 少女浑身一震谨慎回道“小鸡炖蘑菇 二人对视片刻,达成共识“自己人”
- 颜凉雨
- 微微透心凉
- 一场威胁和交换来的婚事,让全市最尊贵的男人和一个杀人犯绑到了一起。媒体痛心疾首“陆总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女人“那个辛家二小姐可真是个狐狸精”从民政局出来,辛月友好的做出握手姿势“陆总,虽然是假结婚,但还是希望我们相处愉快”陆南夜头也不抬“证都领了,还分什么真假”
- 慕微澜傅寒铮
- 如水微澜暮寒凉txt下载 为挽救家族企业,她接受了耻辱的交易 十月怀胎归来,父亲惨死,未婚夫和继妹串通一气将她赶出慕家 三年后,再归来,为了拿回父亲留下的别墅,她不得不惹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却被他逼近角落里 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勾引我 她瑟瑟发抖“傅先生,我不是故意冲撞你的 男人黑眸玩味“我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