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惹微凉》第一百六十四章 袁氏有女天下知

    这日一大早，御京城门守备打着呵欠，踩着点将城门打开。
    往常这个时候，城外就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各地入京的人井然有序，就等着城门一开，验过身份路引之后，进京。
    但今天不知为何，城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不，也不能说没人。
    就是人都围在护城河边上，对着护城河指指点点的，没有人注意到城门已经开了。
    城门卫好奇地走上前，想看看他们都在看什么。
    “这么大的一朵莲花，老夫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啊！”
    “这花是怎么冒出来的？”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它是从护城河里长出来的！”
    “胡说，护城河里怎么会长莲花？还是这么大的一朵！”
    “没有胡说，我也看见了！”
    “对对对，早上我也看见了！”
    “那朵花就突然从护城河里长出来了，长得可快了！呼啦啦的，花苞就冒出来了！可吓人了！”
    “你别说，该不会是有妖怪吧？”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怎么会有妖怪！”
    “那谁知道呢！老天爷这么久都没有下雨，说不定就是这花苞里的妖怪作祟！”
    “妖怪妖怪，为什么不能是神仙呢？这白莲如此圣洁，如果是妖怪，应该是红色的莲花吧？”
    “这是什么歪理。”
    城门卫挤开人群，探头去看。
    果然见护城河里，中央之处冒出来一朵巨大的莲花，可惜的是莲花还没有开放，只有一个花苞。
    他琢磨着这个事有点诡异啊，别是逆王余孽又出来搞事了吧？
    于是他跑去找了守备。
    守备听闻此事也觉得很是稀奇，但是他就是个守城门的，这事儿不归他管。
    于是他就派人去找了御京府尹和京畿守备。
    很快，御京卫和京畿守备的人都来了。
    毕竟护城河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巨大的花苞，这事要是祥瑞也就算了，要是人为的，那就惊悚了。
    人家都能在你护城河里放东西了，巡城卫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发现！
    是不是人都摸到皇宫里去了，你也没能发现？
    成侯亲自带着人过来了。
    他看着护城河里的巨大花苞，脑门子直抽抽，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件事估计跟他那个熊上天的侄女儿脱不开关系！
    哎呦，惊弦侄儿你啥时候回来啊，你这妹妹太熊了，成伯伯真的兜不住了啊！
    但他面上还得稳住，假模假式地跟京兆尹商量着，将那个花苞捞起来。
    结果人还没下水呢，那个花苞就颤动了一下。
    吓得围观的人都纷纷后退，险些酿成踩踏事件。
    京兆尹看着那个花苞直皱眉：“它是不是，要开花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花苞最外围的一片花瓣就颤了颤，缓缓张开。
    随着花瓣张开，一股奇异的清香慢慢飘散开来。
    成侯连忙捂住口鼻，提醒其他人：“屏住呼吸，谨防花香含毒！”
    然而他提醒得还是晚了一些，人们闻到花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围观的人眼神都有些迷离，痴痴地望着河中心的那个花苞。
    只见它一片又一片花瓣缓缓盛放，渐渐露出了被包裹在中心的一个纤细身影来。
    成侯看见那人，心也落地了：嗯，这下没跑了，就是那熊娃娃干得好事！
    岸上也有人惊呼：“里面有个人！”
    被花香迷惑了神志的人都纷纷反驳：“分明是个小仙子！”
    “花中仙子来到人间了！”
    没有中毒的成侯直翻白眼。
    袁婉茵似乎是被围观的人群给惊扰到了，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她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下意识地伸手撑着身下，想要坐起来。
    也是巧，她缓缓起身的时候，一滴水落在了她的鼻尖。
    她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更多的水落在她脸上，顺着她的肌肤滑落，就像是她在哭泣一般。
    成侯后知后觉地发现：“下雨了？”
    下雨了？
    御京的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下雨了，加上花香迷惑，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那个花香很淡，被绵绵密密的雨丝一冲，就都散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也不知道谁，指着河中心里的袁婉茵大喊一声：“快看！花仙子落泪了！是她感动了上天，才让上天给咱们下雨的！”
    “花仙子感动上天，天降甘霖！”
    “咱们快给花仙子磕头啊！”
    “花仙子！”
    护城河岸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京兆尹面色难看：“成侯爷，您看？”
    成侯不想看，他就知道，这熊娃子没有最熊，只有更熊！
    他抹了一把脸：“送进宫去请陛下圣裁吧。”
    京兆尹比划了一下那朵莲花：“这个，怎么送？”
    “就这么送。”
    原模原样，就这么抬着走街串巷，一路抬到宫里去！
    城外的人不认识袁婉茵，城里的认识她的人可多了。
    没一炷香的功夫，袁婉茵被找回来的消息就在高门大户里传遍了！
    不仅是被找回来了，听说还是被包裹在一朵巨大的莲花花苞里，莲花盛开，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更值得说道的是，城外都在传，因为她落泪，天降甘霖！
    整个御京都沸腾了！
    袁婉茵被一路围观着，坐在莲花台上，送进了宫里。
    宫里还没传出什么消息呢，花仙子垂怜世人，泪珠化作甘霖，润泽大地的消息，就跟自己长了脚一样，传遍了御京。
    又随着出京的百姓，传遍四野！
    周王收到消息，本来就不是很灵光的脑袋差点要打结。
    他看向老对头吴王，吴王也一脸懵逼。
    他再看向石太师，石太师稳得住，表情高深莫测，但是他捋胡须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一根胡子给拔了下来。
    正痛的表情都有一丝扭曲了。
    周王心里平衡了：“众位卿家，此事该如何处置？”
    政事堂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有心想要训斥此乃妖言惑众，不过是些障眼法，下九流的手段吧。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他们又说不出话来。
    别的不说，确实下雨了。
    这是御京数月来第一场雨！
    旱得太久了，御京百姓需要这一场雨，更需要一个所谓的“花仙子”来安抚他们焦躁的内心。
    这个消息传出去，对朝廷来说，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是能够解燃眉之急。
    有这么一个“花仙子”在，百姓心里有了期盼，就不会孤注一掷，轻易被人挑动生事，有利于稳定民心。
    他们不需要为袁婉茵正名，只要放任流言四起就行了。
    但这个事情吧，好做不好说。
    谁做主下了这个决定，以后被世人所知，难免被人诟病。
    利用一个无辜女子转移仇恨，毕竟非大丈夫所为。
    所以大家都不说话。
    石太师却不能看着周王做这个决定：“将袁小姐送还家中，待她神志清明之后，配合大理寺调查吧。”
    他道：“至于流言，辟谣吧。”
    周王看着他。
    他低头咳了一声：“今日的奏折可送与陛下过目了？老夫与王爷一起去给陛下请安吧。”
    这是有话要私下说了。
    周王点头，让政事堂各行其是，拿了要给嘉平帝过目的折子，陪着石太师去了紫宸殿。
    随行的侍卫太监们知道他们有话要说，都悄悄放慢了脚步。
    周王问石太师：“太师觉得袁氏女此事，弊大于利？”
    不然为何要给她辟谣？
    石太师摇头：“王爷，您可曾烧过柴火？”
    周王答道：“行猎的时候烧过。”
    “那您应该见过，往烧着的柴火堆里扔一根新柴，那火势并不会一下子就燃起来，而是会先黯淡下去。”
    石太师慢慢道：“如今关于袁氏女的谣言不过就是小小的柴火，想要将它按下去，非常简单。”
    不管不顾就行。
    等这一场雨的喧嚣过去了，不管是天旱依旧，还是春雨绵绵，袁婉茵都会被人慢慢遗忘。
    但如果朝廷出面，替她正名，将此事打压下去。
    却又留有一丝余地。
    周王恍然：“只要朝廷没有将谣言彻底的打压下去，就像是那一根新柴，扔进火里，一时虽然黯淡，但终将会成为助长火势的一臂之力！”
    谣言会被越传越凶猛，甚至传遍天下！
    袁婉茵真的能够得到上天垂怜，落泪成雨也就罢了，一旦后面没能继续下雨。
    百姓的惊惶和愤怒，就会全部压到她的身上！
    而朝廷，朝廷早就辟过谣了，是百姓们自己不愿意相信，非要信奉这么一个所谓的“花仙子”。
    这能怪朝廷吗？
    不能。
    袁婉茵前期能够分担百姓们因为旱情带来的惊惶，后期能够吸引百姓们绝望的怒火。
    这对朝廷而言，对代天子监国的周王而言，都是有利无害的。
    周王只担心：“父皇知道此事，会同意吗？”
    石太师笑道：“王爷放心吧。”
    他们去到紫宸殿，将此事回禀嘉平帝。
    嘉平帝想都没想，便对周王道：“如此荒谬之事，自然是要辟谣的！你往日里也不算蠢笨，怎么这件事却处理不好？幸得有太师提点，你要跟太师学得东西还多着呢！”
    周王心服口服：“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