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竞彦最终还是带着一群公子哥儿,浩浩荡荡地回了御京。
嘉平帝被气个半死。
他都豁出老脸不要,算计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了,没成想他自己的孙子没一个争气的!
他眼巴巴地把陌家兵权都送到他们嘴边了,结果自己都不会张嘴吃!
周王妃更是又心疼又生气,抱着儿子直哭:“那镇国公好狠的手段!他但凡有一点顾及我儿的性命,怎么敢拿弓箭往我儿头上射!
若是稍有差池,我儿这条命就交代在那里了!不过一个公爵,竟敢欺到亲王世子头上,以后可还有谁管得了?!”
闻讯赶来的石司明赶紧打断她:“王妃慎言!”
周王妃恨恨道:“我何曾说错!我儿出身贵重,巴巴的上赶着,送给那没爹没娘的丫头片子去挑剔!皇上顾念着她,我也就认了!可如今!
如今我儿不过就在她面前晃了一眼,就伤成这般模样!什么贼人!死掉的人,还不是他们怎么说就是什么!”
她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道:“我本就属意慕兰,是你们,非要说不合规矩不能如此!好好的就非要拆了泽儿与慕兰的好姻缘!如今倒好!吃鱼不成反惹一身腥!”
寂先泽一脸懵:不是!母妃!伤我的是陌惊弦,跟陌微凉有什么关系?
石司明心累:怎么又扯上他家慕兰了?
石司明知道,自己妹妹纯粹就是迁怒。
她不喜欢陌微凉,从陌微凉出生开始就不喜欢。
倒不是她有什么先见之明,而是在于嘉平帝的态度。
嘉平帝想要收回镇国公府的兵权,首选的手段便是联姻,如果不出意外,联姻的人选必然出自周王府。
试想谁能乐意,自己金尊玉贵的儿子,却排着队给别人家的女儿挑三拣四?
但是她没有办法,周王想要那个位子,就必须拿下镇国公府。
她其实一直抱着侥幸,作出要为寂先泽聘娶石慕兰的样子,拉拢石家为她鞍前马后,想着如果实在不得不接受陌微凉的时候,太子妃还有正妃侧妃之分呢,也有操作的余地。
实在不行,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呢。
只要娘家人愿意支持她,石家对陌家,其实还是略占上风的。
陌微凉之前病得莫名其妙,嘉平帝属意陌惊弦与孝柔联姻,她是松了一口气的。
牺牲女儿对她而言,总比牺牲儿子要容易接受。
更何况,陌惊弦配她的孝柔,也是配得起的。
可是谁知道,福宁郡主突然就遇害了!
嘉平帝又反悔了!
她的不满,她的憋屈,在看见寂先泽受伤之后,一股脑儿都爆发出来了。
石司明看她还不清醒,冷冷地道:“陌家屯军八万!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良将!英国公、宁远侯,哪怕那个跟福宁郡主闹翻了的娘家忠义侯,都是看着镇国公府行事的!”
石司明一字一字说给她听:“西北战场如今还是陌家在支撑着!你可知西北军不叫西北军,叫做陌家军!”
这都是第一任镇国公留下的家底,只听令于陌家!
“皇上在位多年,想要废除屯军,一直不得其法。如今陌家人丁凋零,终是有了余地,你要因一己喜恶,坏了皇上多年谋划吗?
更何况,当年谢家什么下场,你可是要以身试之?”
周王妃悲从中来。
她不是不懂,她是不甘心。
她是石家嫡长女,石家从前朝就是名门世家,若不是先帝揭竿而起,逆了那朽败的前朝,建国大凌,石家也不必为了在新朝廷争夺一席之位,而将她送给周王做填房。
她原本想着,只要登上后位,那么她所受的委屈就都值得了。
可是谁能想到,石家百般谋划,周王半生筹谋,她十几年忍辱负重,最后竟然要依靠与陌家联姻,才能达成所愿!
多么可笑!
她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母妃。”寂先泽不忍心看她这般,“联姻在所难免,一百步我们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还请母妃暂且忍耐,待到母妃再进一步,自然海阔天空,来日方长。”
石司明道:“世子胸怀广阔,一语中的。”
可不就是来日方长么。
周王妃心想着,倒也暂时忍耐了下来。
石司明辞出王府,回到家中,便向石太师称赞道:“世子眼光长远,能屈能伸,这脾性倒是极好。”
石太师却哼道:“你那妹妹自小就心高气傲,这些年了也不曾收敛些!还总拢着慕兰不放,险些坏了大事!”
“父亲息怒!妹妹不过是多疼爱慕兰几分,这姑侄相亲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让曲氏为慕兰相看了,想必过了年就能有消息。”
石太师也不过是一说,他心里清楚,周王妃如此行事,其实石家是默许的。
周王与石家所谋,本就殊途同归。
但是周王府不能够直接与镇国公府交好,有一个石慕兰在中间当个幌子,嘉平帝也能放心几分。
如今石慕兰的用处尽到头了,也合该给她找个去处了。
石太师道:“那便好好相看,我石家嫡孙女儿,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来求的。”
石司明知道他是愿意给石慕兰一个好前程了,但是心里还有些可惜。
王妃什么的是没戏了,一等的选择就是郡王府,其他几位阁老府上,还有就是,陌家。
陌惊弦堪称除周王世子与吴王世子之外,御京第一佳婿人选。
嘉平帝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陌家与新帝人选绑在一起,即便最后嘉平帝收回兵权,也不会将陌惊弦高高架起。
兵权能收,但是人心可没有那么好收。
更何况,西北战场还需要他。
再等到新帝登基,谁知道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可惜了,陌家还是得等皇上的旨意。”
石太师又怎么会不懂:“老夫这辈子,佩服之人不出五指之数,那陌无疆便是其中之一。”
陌无疆,或者说大凌第一任镇国公,一生堪称传奇。
他当年加入先帝阵营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了令行禁止的私军。
跟他的私军比起来,先帝手下的兵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没有陌家军加入,就没有如今的大凌。
如今,御京城里的人看陌惊弦都觉得此子惊才绝艳,有大将之风。可谁又能知道,比起当年的陌无疆,陌惊弦真是差的不止一点半点。
大凌建国之初,陌无疆就能留下屯军和西北之患,让先帝乃至嘉平帝只能容忍陌家拥兵自重,而不敢轻动。
陌惊弦何曾有如此心智魄力?
可是,即便是远远不如先祖的陌惊弦,也凭一己之力,压得御京满城权贵子弟抬不起头来。
陌惊弦今年十六岁,已然征战沙场四年!
陌棠战死后,是他挑起了西北战场的大梁,一口气将西北蛮军撵出绿洲之地,换来了大凌西北边境两年的安稳。
这样的少年英才,石太师就是翻着自家珍藏的前朝史书,都找不出几个来。
虽然战报上写着的,是英国公为主帅,陌惊弦只是一个前锋,但是谁家在战场上没有几个密探,谁还不会自己看呢?
陌惊弦自己不想出头,嘉平帝也乐得压制他,英国公白白捞一个天大的军功,
皆大欢喜。
这里边的事情,石司明都是清楚的:“父亲觉得,诚王殿下如何?”
“嗯?”这里面有诚王什么事情?
石司明道:“诚王原是奉旨,看护西山别苑,今儿世子一干人等,皆是他护送回来的。关键是有一事,儿子还没查透,只是有些怀疑。”
石太师想起来了:“你说猎苑一事?”
“是。”石司明一五一十道来,“猎苑里,袁秩为拦住大郎的路,不惜令自己从马上跌落。福宁郡主出事那天,孝安县主还特意点了儿子一句。”
陌微凉那天卖了袁秩之后,他就留心上了,一直找人暗中查探袁家在猎苑一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原以为袁家可能会与吴王有所牵连,或者就是袁秉奉了罗侍中之意,在暗中支持吴王。
谁能想到,竟然让他无意中发现,袁家与诚王有所往来!
“并没有什么实证,诚王或许有些什么事需要与袁秉接触也未可知。”
但是他身为大理寺卿,办案办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不可告人之处。
没有怀疑的时候,诚王跟谁往来,都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与实权大臣之间的正常交集。
一旦怀疑上来,再反推诚王之前的举动,那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石太师手指轻轻点了点茶盏,笑道:“这些皇子皇孙啊,皆是如此。老夫从前朝看到今天,早都腻了。”
石司明懂了:“诚王这是不甘心?”
谁能甘心?
都是嘉平帝的儿子,凭什么你能继承大统,我就不能?
石太师道:“如此正好,诚王太甘心,还显不出我石家来。既然是袁秉,那慕兰的婚事便有着落了。”
石司明有点跟不上老爹的思维:“父亲有意罗家?可罗侍中并无适龄的子嗣……”
石太师笑道:“蠢东西,我石家乃是世家!罗林那泥腿子如何配得了我慕兰?”
石司明一惊:“莫非是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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