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苦心,启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做父母的又该如何自处?”宋宇说着,眼中隐隐可见泪光,乌黑的头发中已经能看到几根银丝。
一室寂静无声。
最终,谁叹了一口气。
“占卦就算了,你带我们去你家和书院里看看,如果不是有鬼作祟的话,你们还是去找官府吧。”
天佑书院。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虽然一路上都尽量无视身边的人,但那目光还是让人感到不自在,鹿幽悠忍无可忍地开口。
“好奇为何你突然改变主意了。”卿聿说完倒真的摆出一脸好奇地仔细打量起鹿幽悠的脸。
真是!鹿幽悠转过身直接往书院内走,快到门口时却被拉住。卿聿把她拉回身后,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看着卿聿挺拔的背影,鹿幽悠自顾自地笑起来。
走进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青色素袍的六十来岁的老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拂尘,佝偻着背,眼睛有些浑浊,脸色蜡黄,看起来精神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宋宇连忙走过去对那人一拜,介绍他是天佑书院的老师玉真先生,玉真先生早年曾中过举人,之后听说看破红尘出家修行云游四海去了,前些日子才回到这里,说是修行已经圆满,打算落叶归根,恰巧原本的老师因故要暂时离开一阵子,就请了他来代为上课,正好玉真的旧屋还需要重新修葺,于是带着徒弟暂时借住在书院之中。
宋宇对这玉真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只是一说到卿聿是他请来帮忙找人的时候,玉真拂尘一挥,立刻就拉下脸:“若是不相信贫道的法力大可直说,贫道说过只要时辰一到自会使用衍术帮你们找人,你如今寻这些江湖骗子来又是何意?”
说话间傲气十足,显然不屑于卿聿这个人。
其实若是两人站在一起,鹿幽悠也更愿意相信玉真,毕竟他无论年龄还是穿着都更加符合她心中大师的形象,至于卿聿,毕竟都已经这么熟了,他再端着样子也抹不掉那些“黑历史”。
“先生千万莫要多虑,在下只是……”
“不必多说,若不信贫道,贫道搬走就是!”说完玉真一点没给人留面子,转身就离开了。
宋宇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见生气,对卿聿等人解释:“诸位见笑,玉真先生虽然嘴里不饶人,但也是得道之人,卿师父或许也听闻过?”
“不曾。”卿聿淡淡甩出两个字。
宋宇噎住。
其实玉真这一出现,鹿幽悠已经不太想要卿聿掺和进这件事情里了,卿聿是江湖骗子这话自己能说,但从别人嘴里听到时只觉得刺耳,再加上玉真刚才那不屑的眼神,若不是他先走了,鹿幽悠就要拉着卿聿转身就走。
“既然这里有个高人在了,那我们还是走吧。”鹿幽悠心里不太舒坦,语气自然也不会客气。
这回碎墨倒是难得的跟鹿幽悠站在同一边,冷着脸开口:“宋公子今日刻意隐瞒玉真一事,岂非乱了规矩?”
说完后,三人皆朝外走去。
万事万物皆有规矩,卿聿这一行的规矩就是一旦已经有师父接了这事,除非这人甩手不做了,不然另外的人是绝对不能插手的,这就像是若已经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看家宅后,又让别的先生再看一次,若那先生应了,那是会被同行排斥唾骂的,对事主而言也只会适得其反。
玉真既然暂代老师之职,这事于情于理都该由他承接的。
如今宋宇虽说是故意瞒着卿聿,但事情传出去只怕就变成卿聿故意抢来的,名誉德行只怕有亏。
宋宇连忙挡住书院大门:“在下知道故意隐瞒此事不对,可是玉真先生一日推一日,在下只怕启儿等不到那一日啊!求求师父,求求你!”
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低头跪在三人面前,他骗人不假,但关心孩子也是真的。规矩他如何不懂,只是儿子失踪的时间越久,找到的机会就越是渺茫,如今为了启儿,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也罢,带我去看看吧。”
宋宇喜出望外,立刻领着他们朝里面的书堂走。
鹿幽悠跟在最后,正要走进去时,余光瞥到旁边院子里的假山,立刻调转脚步走了过去。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小少年躲在假山后,那双桃花眼瞅着她,只是情绪似乎有些沮丧,肩膀搭下来,像只垂丧着尾巴的小狗。
“小姐姐,你们快点离开吧,别再进书院里来了。”
鹿幽悠不解:“怎么啦?”
才问完,那边就传来一阵喧闹声,鹿幽悠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去看,结果还没来得及脸颊就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
“小姐姐,答应我,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了!也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
少年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鹿幽悠的脸,不肯让她转头,反而把她拉近自己,额头靠着额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鹿幽悠的脸有些烫,少年的手正好凉凉的。可是见他认真的神情,她好像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叮铃。”
少年一听到铃铛声就匆忙地放开鹿幽悠,双手背在身后。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鹿幽悠转过头,只见卿聿、碎墨和宋宇都朝她走过来,宋宇的脸色略带慌张,像是才受了惊吓。
“发生什么了?”
刚才三人一走进屋子就见到一个鬼影朝他们扑过来,卿聿一剑刺去,结果鬼影变成了一张符纸。他和碎墨倒没什么,只是宋宇狠狠吓了一跳。结果三人注意到鹿幽悠不在,于是都走出来找她。
卿聿手中还拿着那道黄符:“大概是有人看不惯我所为,施了点小把戏。”
这话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宋宇却不太认同地皱眉。
卿聿已经走到鹿幽悠面前,手停在她的耳朵上,拿下别在那里的一朵小花,眼中带着询问。
鹿幽悠一看那朵花就知道是小少年送的,身后自然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从卿聿手里夺回那朵花又重新别在耳朵上:“我赏花。”心里却记挂着那少年的话,他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什么。
接下来宋宇也变得沉默,领着众人将书院各处一一看过。
卿聿探查过后只说没有感觉到鬼气。
“会不会像张家那样?”鹿幽悠见宋宇一脸失望,问道。最初他们去张家的时候卿聿也说没有鬼气。
“当初朱喜妹的鬼气是被那女婴的煞气掩盖,此处却只有祥和之气,并且灵力充沛,利文曲,出贤人。在此地读书之人自会心如明镜,贤良方正,看来当初在此修葺书院应当是找人来看过的。”
旁边的宋宇点头:“此地当年也是由玉真先生选的,就说这里是个好地方。”
“既然这样,看也看了,你还是找官府帮忙吧。”一提到玉真鹿幽悠又想到他那态度,又是一顿邪火,说完拉着卿聿想离开。
卿聿由着她拉自己往前走,问:“这又是生的什么气?你也没少说我是江湖骗子,你说得别人说不得?”
鹿幽悠回头瞪他:“对!别人说不得!”
卿聿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正要取笑她时,宋宇已经着急地追上两人:“还请师父再细看看,兴许有什么地方看漏了。”
卿聿对着碎墨耳语两句,碎墨听后点点头,走到宋玉面前:“今夜我们会再来此处一观,若还是没有特殊之处,就还是由那位玉真先生自个儿想办法吧。”
宋宇听后才舒了口气,目送他们离开。
转眼,看到玉真站在屋檐下,也不是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等他说话就转身离开。
寅时,天佑书院外。
“等等,为什么又把我拉来了?”鹿幽悠抱怨,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里来捉鬼可不是她的风格,不论有鬼没鬼,这事儿都是吃力不讨好,何况她还记得那少年的话,直觉告诉她,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她只想回客栈抱着枕头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这事儿当初是谁应下的?”卿聿懒懒开口。
“谁!是谁!”鹿幽悠只能看向剩下的那个人,“碎墨啊,所以说没事儿不要随便答应人,你看吧,大半夜的大家都没法睡了。”
“还有比你脸皮更厚的人么?”碎墨抬眼看向鹿幽悠,目光冷冰冰的。
“诶,今夜月色真好。”鹿幽悠看着漆黑的天空,又讪讪地笑。
“果然好月色,照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卿聿不忘拆她的台。
这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鹿幽悠腹诽,表面上只能陪笑。
三人提着灯笼往里走去,挨个儿走遍了整个书院。
“起雾了,小心些莫走散了。”
“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吗?”又走了一会儿鹿幽悠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虽然雾气渐浓,但她没听到一点儿奇怪的声音,也没见到奇怪的东西,只是脑袋晕晕乎乎的,眼皮越来越重,更困了。
可是话说出口半天却没人回应。
鹿幽悠这才察觉不对劲,心中一凛,转头看时只有一片浓雾:“卿聿?碎墨?”声音稍微提高些,依旧得不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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