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清冷的屋内,茶壶冒着热气,看起来极为不搭调的兄弟二人都坐于卧榻之上,二人的目中都是有着一缕震撼之色。
南柯常胜将这些年的事情娓娓道来,与南常青的遭遇一比对,两人很快便是有了结论。
南常青在幻境中轻松度过的一个月,世上却早已是过了百年,百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帝君交替,先帝在那晚见过南常青后便是行事作风大改,对于南柯常胜一家倒是恩宠如常,甚至对于征伐之事也是消减了许多,这在当时所有人看来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但是,就是因为南柯帝国乃是帝君一人执掌大权,所以攻伐之事,帝君有着绝对的言语权。
而广源镇一带因为人口迁徙的缘故,才是逐渐荒废,也不知是否因为雷暴之地的消失,广源镇那带的降水都是少了许多,慢慢地经过百年的衍化,那里已是逐渐偏向于干旱,少了可以耕作的来源,自然开始人烟稀少,荒废起来。
南常青静静地听着眼前的老者,他的大哥讲述着这百年的沧桑,因为修炼的缘故,南柯常胜的寿命比起一般人要长上很多,但却因为受困于八星卡士已是数十年,迟迟不得突破,他也即将寿终正寝。
能够在大哥临去前见到他一面,南常青心中有了几分安慰。
“常青,大哥这一辈子见过大风大浪,从未有过半点犹豫迟疑,唯有对你我一直放心不下,百年来,你音讯全无,我多方打听也是没有丝毫消息,直到帝君临去前,召我详谈过一次,我才是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何帝君会一改常态,偃旗息鼓。”
南柯常胜抬起了他那布满了老人斑的右手,轻拍了拍南常青的肩膀,赞叹道:“常青,南柯帝国经过帝君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比起以往征伐的时候更加强大了,我该感谢你,替帝君谢谢你!”
南常青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如同一瞬间成长了许多,听着百年往事,他却浑噩度过了百年,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惜。
“莫不是帝君临终前还嘱托你要谢谢我?”南常青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戏谑道。
这还是经历了海棠之事后他第一次如释重负的模样,恢复了以往的秉性。
“你猜对了!”南柯常胜笑道。
一时间,老将军府传来了阵阵笑声,让得一众下人都是颇为惊愕,多少年了,将军府都是没有人敢这般放声大笑。
“常青,凭借着你对帝君的承诺,帝君当年其实有小小的利用过你的修为做过文章,一时间,各国暗中蠢蠢欲动的野心都是沉寂了下来,所以说,南柯帝国这百年平和,你居功至伟!”
半晌之后,南柯常胜还是如此感慨了一番,他时日无多,倒是与最是疼爱的弟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南常青沉浸在幻海花中一月的时间,外界却是过了百年,他形容未变也是件奇事,但是百年间修为也是一直停滞在九星卡士,未得寸进。
“大哥,我想周游列国。”南常青有些艰难地开口了,他知道大哥今日很开心,似乎因为他的归来多了几分神采。
没有想象中的挽留,即便南柯常胜真的很思念他,但是他万千言语只化为了寥寥数语。
“常青啊,不用惦记我,百年的时光都过去了,你尚未明白么?人生如浮云变幻,永远不要执着于一瞬,当初帝君想要强行留住你成为帝国利器,但没了你之后,百年南柯不是一样强盛。所以,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好地活下去!”
过你自己的生活,好好地活下去。
即便是离开了大将军府,南常青的脑海中依然是回荡着这几句话,是啊,相比于真正体会过百年生活的南柯常胜,他还是太稚嫩了,南柯帝国之命运并不是由他来决定的,他能够决定的永远只有下一步路他该如何走下去。
就如同这片大陆,少了一个南常青,并不会如何。
若是早在百年前,帝君能够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与海棠是否就会是不一样的光景?
幻境一月,世间百年,自此后,南常青便是四海游历,他去过北极冰原、百兽之原,到过南方十万大山,游历过东海诸国,感受过极西之地的风情。
虚幻画面之中,快速地闪动着,往往是一个画面未完便是接着下一个画面,这速度比起翻书页而言只快不慢。
匆匆人间几百年,便是一览无余。
然而从听到南柯常胜那番话时,吴忧心中那处最为敏感之处便是被彻底点醒了,他不再是观察于幻海花呈现的虚影,他的心思全然飘到了对于自己的无限质疑之中。
南常青仅仅只是在幻境之中度过了一月,待得他冲出幻境之时,世上早已百年变迁,哪里还来得及让他回顾家国,共叙兄弟情怀。
南常青如此,那么他呢?
他的灵魂穿越到了这片大陆,谁又知道地球之上是否已是过了千年,那么他那些有些可笑的执念究竟又有些什么意义,他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一直以来,他都是用一种近乎于欺骗自己的方式去让自己更加好受,让他有着一丝奋斗的动力,在这片陌生的世界活下去的勇气。
念力给了他希望,但是这个希望之渺茫,近乎于绝望。
他知道,他不该心存念想,他不可能再回到地球去了,即便是达到了如同南常青那般的修为巅峰,他依旧是在老去,最后的虚幻画面南常青停留在了原先的广源镇一处高峰之上,他白发如雪,虽然未见老态,但是却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生命已是走到了尽头。
南常青选择回到这个他最为眷念的地方坐化,这个地方承载了他的所有念想。
吴忧看着南常青老怀安慰地坐化,他到死依旧是没有寻到那高于九星的存在,亦或许这个世间没有超越九星的存在。
所以他只能在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选择坐化于天地之间。
即便是达到了九星巅峰,如同南常青一般,吴忧还是无能为力,根本找不到回到地球的方法。
吴忧的心渐渐冷去,他原本握着金阙的手也是逐渐松开,直直垂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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