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假期》134 一体双生

    马失礼、妮娅和萧窈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三人颇有默契地时不时朝后边瞥一眼。
    在那里，应该是“卡特·克拉玛”的高挑女人抱膝坐在那里，满是期待地打量着他们架在火堆上煮的咕嘟嘟直响的那锅鱼汤。
    妮娅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问道：“她真的是温温吗？”
    萧窈瞄了两眼，无力道：“肯定是，你瞧她看着鱼汤的时候眼里冒星星那个样子……”
    马失礼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其实仔细想来，特温斯和魔族之王卡特·克拉玛确实在容貌上有些许相似。
    她们拥有同样罕见的棕红色长发，一样精致的眉眼，而且同为魔族。
    从头开始追溯的话，特温斯的出现本身也充满了谜团。
    就在马失礼失去加护遭到追杀的当口，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是有人让她跟着他。
    虽说在勇者时期他确实有和一些魔族交过手，但和魔族本身并没有什么来往，谁会让一个幼年魔族来找他呢？
    然而细问下去，小丫头对此却是一问三不知。
    起初马失礼以为她是装出来的，但日子一久他便发现……好吧，这丫头是真的有点呆呆的，仿佛除了吃喝什么都调不起她的兴趣。
    逐渐的，他也就忘了应该思考一下特温斯究竟从何而来。
    从南国索斯一路走来，他们早已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呆萌木讷的小丫头幻化成喵星族的样子跟在他们身边，每每在关键时刻借马失礼一身浑厚魔力。
    而现在，答案似乎逐渐清晰了一些。
    几人踌躇了半天，最终依然是马失礼深吸一口气，起身往那边走去。
    妮娅赶紧扶起萧窈跟在后头。
    “咳咳……”马失礼轻咳一声，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符文长剑上。
    “现在我们该叫你特温斯，还是卡特·克拉玛？”
    “特温斯。”她坐在地上头也不抬，对着锅子流口水。
    马失礼蹲下，给她盛了一碗鱼汤。
    “特温斯”捧着木碗轻吹着汤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随即被烫到了舌头。
    她精致明艳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抬手轻轻一点。一阵冰凉的白雾从她的指尖冒出，绕着木碗转了一圈。
    随后她喝了一口煮到发白的温热鱼汤，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马失礼三人死死盯着她这一连串动作，直到看到她此刻心满意足的神情，才相信眼前这个高挑婀娜的女人似乎真的是特温斯。
    或者说她的内里是特温斯。
    因为这具躯壳，毫无疑问属于魔族之王卡特·克拉玛。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你好像被她给吸收了一样。”马失礼问道。
    特温斯纤长白嫩的双手捧着木碗，撅起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是她的……分身？”
    “……为什么是疑问句？”
    特温斯歪了歪脑袋。
    “她抢了那个姐姐的情感。”她说。
    马失礼微微一颤，不由握拳。
    “然后，忍受不了其中一种……就把我分离出来，让我来找你。”
    萧窈问道：“就是说，特温斯只是承载了魔族之王卡特·克拉玛部分感情的分身？”
    马失礼若有所思道：“难怪她的魔力容量如此恐怖，我就说和印象中的魔族不太一样。”
    妮娅却是问：“那个……她分了哪部分感情给你？”
    特温斯柳眉微蹙，又一次陷入思考。
    此时她顶着魔族之王那张明艳无暇的面容，一颦一笑之间顾盼生辉，就连妮娅和萧窈两个女孩儿都看得有些痴了。
    特温斯忽然抬头看着马失礼，疑惑道：“对你的爱？”
    三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萧窈瞪大了眼睛：“安洁小姐，对小马哥的情感是爱？”
    马失礼皱眉道：“我很怀疑这丫头知不知道爱是什么意思。”
    见二女都是目光狐疑地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坏事一般，他无奈道：“拜托，我离开锦杉的时候才十一岁，安洁也才十二！”
    妮娅想了想，点头道：“亲人之间，也算爱的。”
    萧窈接着问道：“那为什么卡特又忽然找上来？”
    “因为你们先前那一战中，她中了那个荒野神的幻境。”特温斯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神情也宛若冰霜，与上一刻判若两人。
    三人顿时警觉起来，马失礼下意识便握住了腰际的符文长剑。
    “特温斯”冷冷瞥了一眼他的动作，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她看到马失礼身死的情景，激活了体内的潜力。我已经适应了其余的情感，想着是时候将她回收，以达到完全的境界……”
    “卡特·克拉玛！”
    三人一跃而起，俱是后退，纷纷抽出了各自的武器对着她。
    “特温斯”使劲晃了晃脑袋，脸上冷漠的神情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先前单纯的眼神。
    “气息变回来了……”马失礼在天人合一境中确认过后，不由咽了口唾沫，“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特温斯眨了眨眼：“被她跑出来了。”
    随后她看着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的三人，说道：“我把她揍回去了。”
    三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回来坐下。
    “也就是说魔族之王现在还在这具身体内是吗？”妮娅问。
    特温斯点了点头。
    “多重人格？可是你明明是被吸收的那一方，为什么看上去似乎是你占据了主动？”萧窈不解道。
    特温斯歪了歪脑袋，半晌才说：“在里面她好像打不过我。”
    随即却又忽然变脸，冷冷道：“她一直与你们在一起，培育了一颗‘人类之心’。这似乎让她的情感比我所持有的其他情感更为强大。”
    三人见状又是赶紧逃离。结果特温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们便又灰溜溜地走了回来。
    马失礼铁着脸问道：“人类之心……这便是魔族之王夺走安洁情感的目的吗……”
    妮娅问：“什么意思？”
    “之前提过，魔族没有情感，自然也没有心灵。”他说。
    “既然卡特强行强夺了一份人类的情感并塞进了自己的脑内，我能想到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想要培育一颗类似人类的心灵。”
    特温斯点了点头，神色再变。这一回，三人却是有些懒得再逃了。
    “我们魔族正在衰退。”卡特·克拉玛冷声说。“没有情感，大家只会顺从本能，去战斗，去享乐。”
    “这几十年来，我族数量在一次次战斗中锐减。身为我族之王，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为族人找到一条道路。”
    她的眼中充满了坚毅。
    “人类，多次战败于恶鬼，却仍顽强存续至今。”她看着面前的三人。“我认为人类拥有我族缺少的东西，所以去诸神禁地，寻找诸神创世的记载。”
    “然后你找到了夺取别人情感的手段？”马失礼的声音中隐含些许怒意。
    “不错。”卡特看着他点头道。“你战败于我，我本打算取你的情感。但你的加护阻止了我。”
    马失礼紧握的双拳忍不住颤抖着。
    “按你们魔族的规矩，是不是只要我打赢了你，就能要求你把那些情感还给安洁？”
    卡特的眼神复又恢复单纯，控制这具躯体的又变回了特温斯。
    只见她身躯一颤，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定定地望着马失礼。
    “……你不要我了？”她带着哭腔道。
    妮娅和萧窈都是不由肝颤，心都要化了。
    马失礼微微颤抖着，咬着牙恶狠狠道：“如果你是夺取了安洁的情感才诞生的心灵……那我就必须要让你消失了，特温斯。”
    “如果你打得赢我，大可一试。”卡特再度出现，一扬长袍站了起来。
    马失礼点头道：“等我伤愈，会向你正式发起挑战。”
    他大袖一挥，朝马车那边走去。
    萧窈和妮娅虽然有些不舍，但仍是跟了上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站在那里的卡特却忽然说：“其实不必从我这把情感拿回去。”
    三人转身看着她。
    “你们人类心灵，会自然而然地培育出情感。”卡特说，“那天，你看到那个姑娘笑了不是么？”
    那晚在见到宾森的时候，安洁似乎确实露出了一抹难以辨别的笑容。
    “那姑娘的情感也在自行生长。过上几年，应该就会重新培育完全。”
    妮娅闻言高兴起来：“太好了老师，安洁小姐能恢复原状！”
    萧窈附和道：“而且温温不会消失！”
    马失礼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你可以回去了！”特温斯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不许随便跑出来！”
    “可我们现在拿她怎么办？还让她跟着我们？”马失礼忽然说。“魔族之王也在这具躯体内……太危险了。”
    特温斯闻言，顿时泪眼婆娑地望着三人。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哎呦！”马失礼头痛道。
    萧窈笑道：“现在她和本体融合，恐怕只会比以前更强。如果硬要跟着我们，我们也没办法不是吗？”
    马失礼看了看她和妮娅那一脸的期待，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特温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特温斯闻言，一个深呼吸，岌岌可危的泪珠竟是硬生生给收了回去，黑珍珠般的双眼被润湿后，闪闪的格外有神。
    这个技能怎么这么熟悉？当初她硬要跟着马失礼时似乎也做过类似的事。
    他们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上马车时，马失礼看着特温斯说：“好歹把头上的角遮掩一下吧？”
    特温斯熟练地一抬手，一双毛茸茸的大耳朵顶替了那双英气十足的长角出现在她脑袋上。
    马失礼盯着那双耳朵左看右看，不由叹道：“长大了，不可爱了。”
    这句话让特温斯气得一整天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