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催动,先遣斥候。孤艮等人奔弛多日,终至久宛①。临行时,只道鱼鳞关,前锁口②二处门户犹在,然而至孤艮等到时,休说门户尽失,连镇北三山③中都有二山已被攻破。天机④近三山,难民无数,多杂有北狄细作,危在旦夕。而扫北,跃马⑤二地亦黑云压城,士气不振。
探明情势,孤艮升帐言:“军情紧急如此,而某虽为一斥候,安忍坐视河山沦丧?某欲助边军先夺失地,为大元帅扫清前障。众可助我!”帐下踊跃愿从,商议已定,谋士建言:“天机城高粮足,守将博明智广,可往依之。”孤艮从谏,教三军向天机进发。
于路,见众百姓拖家带口,号哭南迁,孤平矣怒曰:“都是一般土上生人,偏只北狄如此可恶!”皇甫崇亦感叹:“可怜天下生灵受此劫难。”
忽闻金鼓喧天,战马纷嘶,前军飞报:“有一彪军马在前,打着天朝旗号,不知虚实。”孤艮于中军注目视之,笑道:“来者非敌,某认得为首当先锋者是博明帐下先锋官方宇。”两军互探,果然是友。方宇自云博明差来迎接,孤艮回顾众军:“博明早知吾之来矣!其足智多谋,名不虚传。”与方宇汇作一处并行。
到了天机城外,孤艮教军马就地驻扎,自随方宇去见博明。孤平矣来寻皇甫崇谈闲天,见其行囊中间,露出书角。以为是文章,取而欲观,发觉是史书,指而笑之:“皇甫兄真乃‘儒将’者!如余肄业之后,尽废舞文弄墨之事!”
“阁下岂不闻‘戚平阿明⑥’之典?为将者目不识丁,非可自傲。”皇甫崇平生最好假斯文,因孤平矣下之,以故语存讥讽。孤平矣或因委实不知,或因宽弘大度,一笑将此轻轻带过。于是二人说起人面蛇,狗身马⑦,尽欢而散。
孤艮回帐,只教人马造饭饱食,并不说起用意。晚间叫发兵时,方道:“博明夜间与某算定了,敌将古浒⑧色厉胆薄,仗着势大,必来攻城,吾部曾探见其先锋营结寨山间,可以先行攻之,以挫敌锐气。”众人领命,结甲提兵,迤逦而行。
孤艮教只走小径,不走官路,免得为敌军察觉。山道坎坷难行,又不敢点火照路,众皆徐徐而行。未已,有灯火起于山下,正是敌先锋营。
孤艮对众军说:“博明反间细作,知敌人以灯火为号,看吾先射灭此灯,乱敌通讯!”教左右取神臂弓来,孤艮绰腰囊一金铋箭,略向天祷祝,即对火大喝:“不要误我!”手甫离弦,振响未歇,其火顿息,下方处处马嘶人喊。忽有人大吼,声震满谷:“恶贼休走!”乃是方宇见射灭了烛火,领兵而进。敌人措手不及,被其大杀一阵,折伤无数,弃营逃走。
战毕,博明亲在天机城外迎众军凯旋:“赖诸公之力,天机无忧矣!前军一败,古浒心惊胆颤,此后必不敢草率进兵,但要防他敌发难。北狄多疑,可乘势布疑兵以滞之。孤将可先往山前扎寨,观其动静若何。”孤艮谦曰:“非公之妙算,何以及此!吾必严遵此嘱,敌军有甚举动,速来报公。”回帐后,孤艮拔营,言:“圣尹大元帅前来,北狄必不敢南下,须防其往东西二路扫荡边土,劫掠人口。五百步卒可分为五班人马,轮值替换,侦其动向,不时传报。北狄凡有异动,立报,否者军法处置。”
孤平矣忽草率开言:“何为‘军法处置’?杀头,囚牢,杖责?在行伍多年,也不知这军法是何物!”
孤艮竖眉呵斥:“混帐竖子,吾说军法处置,便是军法处置,哪由得你多口!左右,与吾乱棍打出!”孤平矣却早在受责之前溜走,孤艮怒叫:“速速擒来这逆子,吾亲打一百背花!”众将苦苦求情告免,孤艮遂唤入责骂一通了事。皇甫崇后得空偷问孤平矣为何忽然顶撞其父,孤平矣吐舌曰:“家父故弄玄虚吓唬人,平日升帐,死气沉沉,吾早不忍也!今日冒险,果然成功,可见所谓‘军令状’者多作不得准也。”皇甫崇默默无言,唯劝其小心在意。
孤艮一支轮值替班多日,并不见北狄有甚动静。博明判曰:“北人亦在候援,我乘虚击之可也。”遂催发天机守军,与孤艮帐下弓兵步卒,进发攻右山。
是夜,孤艮先在山北插旗设疑,博明与方宇在山南摇旗呐喊助威,敌军仓皇遁去,右山遂复。
才占据敌营,人报有北军从预土山来,末知多少。博明笑曰:“敌师老兵疲,休待其喘息,并力攻之,必可大破。”兵分二路,直捣敌中军。方宇劲装结束,从侧翼猛进,高呼掀刀。宝刀映月,如桂透流瓦,敌将措手不及,被方宇斩落马下。主将既死,敌军溃逃,博明方令众军可以卸甲休息。
厮杀间,皇甫崇偶见博明阵中一人,似是同年霜风⑨,徘徊不敢认。孤平矣眼尖,辨认明白,三人相见,各叙遭遇,自喜亲密如昔。
①久宛:天朝地名,在北华,近北狄,临三山。
②鱼鳞关,前锁口:天朝关塧名,防御北狄的第一哨卡。
③镇北三山:天朝地名,在北华,从南往北为吴山、预土山、右山,防御北狄的第二哨卡。
④天机:天朝地名,在北华,位于镇北三山之中,边防重镇。
⑤跃马:天朝地名,在北华,吴山南面。
⑥戚平阿明:戚平,天朝地名,位于中邦。阿明,天朝历史人物,不学无术。“戚平阿明”意即“吴下阿蒙”之谓也。
⑦人面蛇,狗身马:天朝俗语,指怪诞不经的传闻。
⑧古浒:天朝叛将,旧与博明同守天机及三山之地。
⑨霜风:皇甫崇同年,就读于炽火军校,为殿前大将军霜刀之孙,秦安[天朝地名,在北华]守将霜刓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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