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昭话问出口的那刻,千时伦一怔,面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沈千昭目光平静落在他身上,一如几年前,却少了少时得知真相时的愤懑。
可当对上这样的目光,千时伦却如鲠在喉,“你确实与你母亲生得极像。”
近几年,越发像了。
有时看见沈千昭,他都有些恍惚,仿佛已去的千时颜,回到了他眼前。
千时伦的反应,完全在沈千昭的意料之中。
大约到了这个年纪,纵使心中有过悔意,可一个“悔”字,却犹如千斤重,如何都说不出口。
“罢了,之前的药,别再用了。”她薄唇抿了抿,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永乐!”千时伦心一沉,喊住了她。
沈千昭脚步一停,却没有回头。
千时伦的手朝沈千昭伸去,却僵在了半空。
这一幕,与当年沈千昭离开相府的那一幕,如出一辙,仿佛回到了那天。
就在沈千昭以为,千时伦再无话想说,抬步要离开之际,低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我从前对你母亲之心,从未有过半分虚假。”
“待你,也是真心想当好一个舅舅......”
声音中染上几分沧桑。
沈千昭咬了咬唇,沉闷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抬步踏出屋子,一路走出相府,世间好像都是如此,上一辈的恩怨,总是留到了下一辈的儿女身上,伴随着上一辈人的逝去,一切看似都过去了,可留给下一辈的,却始终让人无法释怀。
屋子里一下子空荡荡,桌上的最后一杯茶,到底是凉却了。
千时伦坐在桌边,眼底神色,一片暗沉。
耳边一直萦绕的,是方才沈千昭问的那句话。
这么多年可曾悔过?
是后悔过,在千家小少爷死讯传到京城之时,他悔过......
可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再重提陈年旧事,便是后悔,也无济于事。
...
千家和时家,是旧交。
时家从商,早年间,曾多次相助千家,更救过千老爷的命,恩情大过天,因此,两家互换信物,定下了娃娃亲。
时伦和千时颜,也算是青梅竹马,有些儿时情谊在。
后来,千府随着千老爷升迁,举家搬到了京城,与时家的联系,渐渐便淡了。
时家家道中落,惹上了人命官司,危难之际,求助于千老爷。
一连三封信,声声冤枉,请求旧友看在往日恩情,施以援手相助。
只求查一个清白。
可千老爷为官清廉,时家的案子又人证物证齐全,他又岂能滩这趟浑水,夫人几次劝阻。
于是,千家对时家的来信,置之不理。
未料多久,时老爷在狱中耐不住酷刑撞墙自尽。
时夫人受了刺激,一病不起,跟着时老爷去了。
时家仆人走的走,散的散。
时伦却始终执于父亲的案子,散尽余下家财,只为查明真相。
后来,处理时家案子的官员贪污被告,上级派了钦差来查,时家的冤案,才终于昭雪。
时伦家财散尽,举目无亲,只能带着母亲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封信与信物,来到了京城,投靠千家。
千家夫妇得知时家境况,愧疚之心,又不敢说明,只能谎称,不曾收到过什么信件。
一方面,又因为想要补偿,将时伦留在了府里。
儿时情意,加上此时年纪正值芳华,时伦对自己的未婚妻,甚是倾心。
可这时的千时颜,却已经与永嘉帝两情相悦。
千老爷欲照旧约,将女儿许配给时伦,届时,再给时伦谋份差事。
可千夫人却觉得,女儿嫁给太子,便是将来的皇后,那才是荣宠无双。
何况,时伦如今是不知道当年她们见死不救之事,倘若知道了,又岂会像现在这般。
将来对女儿,还不知道如何。
两人谈话间争执了起来,被时伦撞见了。
愤懑之际,他暗下决心,只要时家按照旧约,将女儿许配给自己,过往之事,他一概不追究。
可千家,到底还是将女儿,嫁给了太子。
千家夫妇因为愧疚,将时伦收为义子。
之后几年,其乐融融,可谁也不知道,时伦心中对千家夫妇忘恩负义又毁旧约的行径,渐生恨意。
他一面在府里笼络人心,终于在千时颜的死讯传到千家之时,千老爷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千夫人为照顾千老爷,精神不济,无暇顾及府中事。
时伦趁机遣散家中忠心奴仆,将夫妇二人看守了起来,日日诛心。
此时的千府,已在时伦的掌控之下,对外称夫妇两人染重疾,需要静养,谢绝一切客人来访。
家中有奴仆察觉不对,给远在外求学的小少爷送了消息。
不料,小少爷在赶回京城的路上,遭遇了土匪,尸体被当地官府送回京城时,消息传到了千家。
儿女皆亡,两夫妇也没了活的念头,又悔恨当年一念之差,铸下今日之果。
留下血书一封,称到阴间向时家夫妇谢罪,便自尽了。
多年之后,那位曾经送信出逃的奴仆,借此事,向千时伦要挟,否则,便将此事告知沈千昭。
此时的千时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里尚有一丝仁义在的少年郎。
他只信,死人,才不会泄密。
奴仆侥幸逃过一劫,暗中潜入了府里,等到沈千昭上门之时,揭露了此事,又有血书为证。
面对沈千昭的质问,千时伦全都承认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时伦一直都服用沈千昭送来的药,却从未查那是什么药。
纵使他心里清楚,这些药,定然不是什么滋补的好药。
可他有罪,这份罪,苦苦的折磨了他十多年。
或许只有服下沈千昭送来的这用效不明的药,才能让心里好过些。
可他不知,沈千昭,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
从相府出来时,外头又飘起了小雪,上了马车,采秋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殿下,您方才忘记带进去了。”
沈千昭瞥了那药瓶一眼,淡声道,“以后都不必再送了。”
采秋一怔,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不必再送的意思是,丞相已经药石无医了,还是主子和丞相已经和解了?
这份疑问一直困惑了她几年,采秋忍不住问,“殿下,奴婢能问问这究竟是什么药吗?”
若是毒药,那见效也太慢了些。
沈千昭侧过目光,看向外头,片刻后,沉沉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不过便是扰人心神,能让夜间多梦的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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