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进士让贼秃口述自己曾经所犯之事,以笔墨记录后,让其画押。
然后将贼秃绑在床上,自己则和崔尚书一同翻窗逃遁。
等到白日小二打扫客房时,必会发现此人。
这是给县令白拿的功劳,应该妥帖。
做完这一切,崔尚书与江进士连夜离开客栈,准备转道南下至隔壁介休县。
路上,崔尚书问江进士:“先前你测字时写了仕途的‘仕’字,此去京城可是为了仕途?”
江进士也不隐瞒,实话道:“不错,我挟此重金,便是以此为贽,欲拜文华阁大学士张阁老门下。”
崔尚书听罢,艴然大怒:“咄!汝固蝇营若此哉?吾目眯,误识尔,悔不教和尚杀你!”
江进士见崔尚书愤然怒骂,也十分惭愧:“蝇营狗苟,吾固不愿也。然吾高中已五年,尚未释褐,心中抱负无法施展。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崔尚书依然冷哼道:“试图贿赂长官,你这品行怎么可能被三品大员看中?无人为你推荐,自然不能释褐。你不审慎自己的言行,却想这些旁门左道!”
考中进士之后,当官叫释褐。但要释褐,需要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推荐才行。如果得不到三品大员的赏识,可能一辈子都做不了官。
崔尚书出身名门,没有经历过寒门学子走投无路的绝望。虽然知道一些事情,但却不知道更深的内幕。
江进士叹了口气道:“吾惭也……然而世事如此,与我同年进士者,耗尽家财在京城结交权贵,更有走终南捷径者,如今无不身居要职。而我审慎修身,当节度使之幕客,拮据五年,又变卖家产,方攒得敲门之薄财。”
所谓终南捷径,便是利用人们对隐士的崇拜,一些沽名钓誉之辈通过假隐居,并散播谣言,让自己的名声凸显,从而博得做官的机会。
在京城中,更有各种尼姑、道姑为核心的社交网络圈子。
那些有名的尼姑、女道士,也基本上都是交际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社交名媛。
这些圈子虽然是在寺庙、道观里活动,但参加的人不少都是达官显贵。
很多学子不耻与这些尼姑、女道士交往,但又需要在这种场合一鸣惊人,展露才华,引起社会关注,然后再看能否得到权贵的推荐,从而获得当官的资格。
崔尚书虽然常年身居高位,但是经江进士这么一说,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江进士又说:“清官易当,贪官难做。难在巧取豪夺,需要技术;难在巴结奉承,耗费心机;难在不露声色,需要智慧;难在飞腾挪移,远见不易。
然而官场污浊,若无鹰之敏锐,狼之贪婪凶狠,狐狸之狡黠,猫之警觉,狗之善吠。谁能保自身周全?
吾位卑未敢忘忧国,此去不惧身染污浊,只为一身所学得以施展!”
崔尚书这才知道,原来江进士并非蝇营狗苟之辈,其所谋,报国也!
想到自己没有弄清事实,就妄加指责,感慨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知人固不易矣。我错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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