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青山绿水间,一座幽谷间,繁花异草,宛如一座极大的花园,园中有几间茅屋。
屋中陈设简陋,但洁净异常。
但见一个青衣儒雅男子坐在一木制摇椅上,手执书卷,甚是风雅。
忽然门外飘过一阵风,一个容貌极佳,恍若二八少女的绝美女子出现在屋里。
“唐孟!珞儿呢?我出去前不是交代了你要好生看着珞儿么!”
男子晃了晃手中书卷,说道:“沫沫,珞儿如今虽才七岁,但却聪颖异常,习武三载便修得一流之境,更是修成了《降龙掌》,素来只有他欺负人家的份儿的。”
“武功再高,他也只是个孩子!”苏沫气极。
自十年前苏沫请了圣旨以后,唐孟也只挂了个武王的虚名,两个人一齐出了京城,携手浪迹于江湖。
但唐孟显然是个不着调的,总是会闹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来,直到八年前苏沫有了身孕才安分些。
可当孩子出生以后,一切又回归原样,甚至唐孟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孩子又怎么了?沫沫,不是我说你,珞儿是我们的结晶,能不能对我们的孩子有点信心?”
唐孟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你...要是珞儿出了什么事儿,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苏沫气到心态原地爆炸,心想:“当初我怎么会看上他,甚至为了他而放弃完成主线任务回去?”
“大概是脑子不太够用吧。”系统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让苏沫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直接有些扭曲。
唐孟看见这一幕,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心上人的手,问道:“沫沫,你这是怎了?别生气好不好,是我错了。”
“错了?你错了哪了,我怎么不知道?”苏沫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珞儿若找不到,往后你就睡搓衣板吧。”
苏沫这是下了狠心,正是要借这一番机会将他给整治过来。
不过,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家孩子苏珞会出什么事。
没错,他们的孩子姓苏,跟着苏沫姓!
至于原因嘛,用唐孟的话来讲就是:“我父皇的儿子很多,也不缺我这一个,所以孩子就跟沫沫你姓吧。”
而苏沫自身虽不是很在意跟谁姓这个问题,但既然另一半主动提出来了,那她自然也就坦然受之。
......
慈宁宫。
公孙太后近日胃口不大好,每日都只用得两小碗膳食,对于肉糜更是敬而远之,这可愁怀了慈宁宫侍候的宫人们。
有那侍奉多年且胆子大的,禁不住凑上前去说:“娘娘,您胃口不大好,可每日只用这些恐坏了凤体啊!”
公孙太后只说:“本宫身子再好又怎样?那不孝子还不是一走便是十年,连个书信儿也不来上一封?”
那宫人道:“娘娘,王爷走的这些年,定国侯和镇国侯还不是找人找疯了?听说至今都没得消息呢。”
“可不是么...”公孙太后一叹,“那不孝子自个儿跑了也就罢了,还把文宁那好好的姑娘家也拐带走,太上皇当年便发了好大一通火。”
“罢了罢了,不想他了,大约是死在外头了,不然何至于音信全无?”
这话一出,那宫人惶恐不已,连忙下拜道:“娘娘!文宁将军当年便是先天大圆满的高手,如今十年过去了武功再有精进也说不准,有将军在想必王爷不会有事的。再者说了,王爷的功夫也不低啊。”
公孙太后嗤笑道:“先天大圆满就一定是无敌的么?如果是那样,当初南蛮那位大宗师是怎么死的?罢了,说这些也无用,人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说到这里,公孙太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是一黯。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唐孟和苏沫没有事,但...两个人渺无音讯这么多年实在是叫人往好处想不起来。
“好了,你且起来罢,本宫是真没胃口,并非是你们伺候不周,往后让膳房送膳时按旧例减半也就是了。”
“对了,肉糜一律都下了吧,本宫今日起斋戒,为武王和文宁将军祈福。”
那宫人听了颇有些犹豫,不过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宫中一应安排布置皆尽有例可寻,删减膳食是有些不妥不合规矩,但谁提这个要求的人是太后呢?
公孙太后这个举动在一个时辰内便传遍了整座皇宫,太上皇唐上还特地来了一遭慈宁宫关心太后身体情况。
再然后便是整座皇宫都效而仿之。
宫里头如此,群臣自然也不好奢靡,都各自整理自家府上种种奢侈之处,一时间一场浩浩汤汤的节俭运动在大北朝之内掀起,甚至还有往邻.国而去的趋势。
当今还因此得了个好名声。
宫中人尽称:“太后远见。”
只有慈宁宫里的人才知道,太后是真的吃不下饭!
一日传膳,公孙太后是一口也没有用,便有一个唤作马嬷嬷的胆大之人,仗着自己侍奉太后多年,在小宫女们面前拿太后开涮:
“咱们太后啊,不单是有远见,只怕还是越发的菩萨心肠了,这一日用得比一日总得少,恐是要修成那吞云饮露的菩萨了呢!”
可巧这桩话便给路过的公孙太后听到了,当下走过去说道:“菩萨乃西方极乐正果,凡立下宏愿、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者都称之为菩萨。”
“嬷嬷既说出了这番话,想必是发了菩提心了?”
“本宫想嬷嬷乃初发心菩萨,虽还没有大功德,可是已经是一切‘众生之上首’了。”
“念人世修行不易,本宫愿助嬷嬷一臂之力,送嬷嬷往那极乐净土修行!”
这番话说完,那马嬷嬷已拜倒在地上,整个人发起了哆嗦,大气也不敢出。
公孙太后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冲自己身旁的女官说道:“本宫听说释家修行需吃许多苦楚方可以成道,这位马嬷嬷虽有此心,但到底是经历了一场富贵,恐怕是要受更多的苦楚才行...”
“这样吧,你且将她带下去,多多准备一些花样好好帮帮忙,亦要注意些分寸,叫马嬷嬷修持满九九八十一天功德圆满,如是到了那西方极乐方能够少受一些磨难。”
那马嬷嬷平素里仗着自己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尽行一些刁钻刻薄之事,没少得罪人,只是苦主顾及太后不好发声,如今太后亲口,女官自是应下不瑕。
“太后娘娘放心,我素日里常读些民间小本,对那些个手段也还算了解,待稍后下去仔细考量一番,当能够有所获。”
不管那马嬷嬷如何哭天抢地,都改变不了她被拉下去的命运。
而这对于公孙太后不过是一个插曲,甚至还命随从:“方才那个嬷嬷挺有些意思,晚间找几个会文墨的编成话本,好好给咱们这位活菩萨颂颂功绩。”
有那真心为公孙太后好的人,却是提醒道:“娘娘,这样恐怕对您的名声有影响...”
“怕什么?”公孙太后凤眼一瞪,“本宫乃是当朝太后,难道连处置一个对本宫不敬、烂舌根子的宫人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此刻的太后,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愤怒起来的女人不讲道理”。
“太后乃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自是有这权利的。”那人忙不送说道。
“那你还说这话?”公孙太后直接就怼了回去,平素里她决计不是这个样子,然而今日她心情不佳到了极致,要是有那不开眼想要触眉头的尽管来。
那人生怕自己步了马嬷嬷的后尘,忙下拜求饶:“女又婢没脑子,触怒了太后,望太后责罚!”
这番态度摆出来,哪怕公孙太后心中不大高兴,也无什么话好说,即道:“罢了,你也是无心之过,下次注意些便好。本宫也不是那毒后,若你等言之有理,本宫也是会采纳的。”
话虽这么说,但谁又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是不是所言非虚呢?
然而这时候,一只白猫突然从一旁的草堆里蹿了出来。
此猫眼如琥珀,毛发如雪,甚是好看。
公孙太后愣了愣,旋即凤眼看向自己的宫人们:“你们,谁养了猫?”
众人皆摇头。
开玩笑,这里可是慈宁宫,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居住的地方,除了宫里的主子们,谁敢养猫?
大家伙都未说话,公孙皇后自己也想到了她们不说话的缘由,即指了一人说道:“本宫相信本宫宫里的人是规矩的,这猫恐怕别宫养了走丢的,你且抱了去各宫问一问。”
这白猫虽可爱,但有些规矩是底线,碰不得的。
试想一下,如果宫里头哪个觉得什么动物可爱就可以养,那宫里头只怕用不了几日便会变成动物的天下了...
那人也是知道厉害的,当即将那白猫抱在怀里匆匆去了。
那白猫竟是个不惧人的,在人怀里一动也不动。这也便更加加重了公孙太后的猜测。
待她走后,公孙太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宫知你们在想,查到人以后本宫会怎么处置。”
“本宫也不瞒你们,若是主子们中哪个养的,本宫也只能训斥几句,但不是...那皇后不作为,本宫可就要立立威了。”
想当年她执掌后宫的时候,何曾有人敢养宠物?就连当时的唐上想要养之只鹦鹉,都被她一句话打消了所有想法。
这宫权下放到而今的皇后手中才几年?就开了这个例子了?皇后果若如此不作为,那她这个做太后的也只能重出江湖了。
“这位婆婆,你在生什么气呀?别生气啦,母亲说过,生气会变老的哦~”
这个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精致的小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皇宫是何等戒备森严的地方,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潜了进来?
然而下一刻,反应过来的人便将公孙太后拦在身后,高喊道:“有刺客!保护太后!”
“闭嘴!”公孙太后却觉得瞧着这个小童甚是可喜,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狠狠推了拦在自己身前的一把,说道:“让他过来。”
那人有些犹豫,公孙太后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让开!让他过来!”
——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公孙太后彻底恼了,索性将人推开,怒目视之:“你不让开,本宫自己过去!”
待至那小童身前,仿佛换了一张脸,亲切的问道:“小孩儿,你是谁家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你家大人呢?”
那小童甜甜的说道:“婆婆,我就是我家的呀!我叫苏珞,我的小白白跑进来了,我来找小白白。”
“小白白?”公孙太后一愣,“小白白是谁呢?告诉婆婆好不好,婆婆帮你找。”
苏珞道:“好呀,小白白就是珞珞养的小猫哦,婆婆你看见了吗?”
“小猫?”公孙太后道,“是不是一只白白的,眼睛像琥珀的小猫?”
“是呀,是呀!”苏珞眼睛里仿佛有了光,“婆婆你一定见过它对不对?告诉珞儿吧,它可是珞儿的好朋友呢~”
公孙太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觉得这小孩很像一个人,鬼使神差说道:“珞儿,婆婆一定帮你找到小猫,但是你能不能告诉婆婆你的父亲母亲叫什么名字?”
“婆婆这里不是能随便进的哦,如果珞儿不告诉婆婆,珞儿的父亲和母亲也要受罚的。但是婆婆可以帮助珞儿。”
苏珞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婆婆一定很厉害吧?但是父亲就是叫父亲,母亲就是叫母亲啊!”
公孙皇后顿时感到一阵无语。
得,她刚刚费劲口舌说的那番话白说了。
但她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又说道:“婆婆不是这个意思,婆婆是想问,珞儿的父亲和母亲叫什么名字?就像珞儿叫苏珞一样呀。”
周围的宫人都惊呆了。
这真的是她们若认识的太后吗?记忆中太后哪怕是对当今的孩子都没这么和颜悦色过吧?
然而苏珞想了想,却是说出了一句让公孙太后想要吐血的话:
“可是父亲和母亲说过不能随便把他们的名义告诉别人,会有危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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