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北风萧瑟,尤其是边疆这极寒之地,风刮过就像一把刀子一样从身上划过。
深夜,边疆杨家大宅子灯火通明。
徐嬷嬷紧了紧身上的大袄,她是杨家的老人了,杨大将军便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如今杨大将军膝下唯一的骨血——刚满六个月的杨家小姐杨玉鸣如今也是由她教养。
“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吗?”徐嬷嬷问道,她双眉紧蹙,脸上本来就不浅的皱纹更加深了。今年冬天尤为寒冷,杨大将军怕北边的胡族因为难以过冬而南下入侵,最近一个月吃喝睡觉都在前线。今天夜里突然从前线传来胡族想趁夜入侵的消息,杨夫人安顿好杨玉鸣,便匆匆的带了家兵去前线了。
杨家世代驻守边疆,杨夫人也是出身武将家,自然巾帼不让须眉,常常与杨大将军并肩作战。
但是到了深夜还不见杨夫人回来,也不见有人从前线过来报信,徐嬷嬷不放心,便和杨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青竹一同在前院等候着消息。
青竹的神色也不好,她担忧的回道:“前前后后派了三拨人,现在一个都没回来。”
“那就再派人去,”徐嬷嬷当机立断,“一直派人去,直到有人回来为止。”
徐嬷嬷话音未落,就听到小厮阿宝一边大喊“回来了”一边冲进来,因为路滑还在地上打了个滚,阿宝连跑带爬的进来了:“打探的人回来了,嬷嬷快去看看,情况不大好!”
徐嬷嬷忙起身,青竹赶紧在扶了徐嬷嬷一把,两人搀扶着向门口走去。
回来的小厮躺在门口,身边围着几个人,看到徐嬷嬷过来了便有了主心骨,大家给徐嬷嬷让开了一条路。
徐嬷嬷走进一瞧,只见他衣服上布满血渍,他身下一条鲜艳的血痕延伸到在门口站着的马下,显然是受了重伤。
“嬷嬷,”那人看到了徐嬷嬷,虚弱的喊了一声,“夫人让我告诉嬷嬷,带小姐快跑……”说完那人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徐嬷嬷向后踉跄了几步,几十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她此刻不能倒下,“你们带他下去躺着,青竹跟我一起去看小姐。”
徐嬷嬷顿足听了听远处似乎越来越近的兵器交接的声音,又轻声吩咐青竹:“把红袖的女儿带到小姐房里。”
青竹虽然不明白徐嬷嬷的用意,但还是去了下人房。
徐嬷嬷独自来到杨玉鸣的房间,杨玉鸣刚刚满六个月,虽然是在边疆苦寒之地,但是杨大将军和杨夫人竭尽全力让她用的穿的吃的都是顶顶好的。
杨玉鸣正在呼呼大睡,小脸睡得红彤彤的,可爱至极。
徐嬷嬷不禁掉了两行眼泪,她轻手轻脚的给杨玉鸣穿上里衣,用粗糙的手指抚摸她柔嫩的小脸,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
此时青竹抱着红袖的女儿进来了,红袖是杨夫人的陪嫁丫鬟,在五个月前产下一女,小名阿福。
“把小姐和阿福的衣裳换一换,等下你带着小姐从后门往东南方向走,走到县里就安全多了。”徐嬷嬷接过阿福,动手解开阿福的衣服。
青竹悲声问:“那嬷嬷呢?”
徐嬷嬷抬头瞧了青竹一眼,只见青竹已经满脸泪水了,“我自然是要留下来的,为你们拖延时间。”
“嬷嬷带着小姐走,我留下来。”
徐嬷嬷不禁笑了,“我一把老骨头是不中用了,再者要是老爷和夫人……我是断断不能独活的。”
徐嬷嬷这辈子都是在杨家过的,可以算的上半个杨家人了,这就是身为杨家人的气节。青竹默默跪下朝着徐嬷嬷磕了个头,抱着已经换好衣裳的杨玉鸣匆匆出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嘈杂起来,有哭喊声、尖叫声、破门声,徐嬷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摸着阿福的脸,喃喃道:“我对不住你……”
徐嬷嬷抱起阿福想要出去,但是万一被外面的丫鬟认出来了,或者红袖过来要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徐嬷嬷想了想,从篮子里拿起剪刀,目光狠厉。片刻就响起了孩子的痛哭声。
青竹抱着杨玉鸣从后门悄悄的溜出去,家兵都去前线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一些人也收拾了细软,从后门逃走,青竹便混在这些人中。
天越来越黑,但是突然从远处有一道火线慢慢接近,他们停在原地不知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远处的火线慢慢移近,原来是一队士兵举着火把靠近,为首的人正是杨府的管家。逃跑的人以为是救兵,欣喜万分,但是
跟着管家的人都是异域装扮,他们心里又打起鼓来,在原地止步不前。
青竹知晓不妙,尽量躲在人群里不让自己那么显眼。
有一个大胆的人上前试探道:“管……管家大人?”
杨管家举着火把,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冷漠的脸。他骑着马绕着这些人走了一圈,看到了青竹,也看到了她怀里的孩子。
杨管家把火把靠近青竹,照亮了青竹的脸。
青竹慌张的抱着孩子跪下,低着头乞求:“求求管家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一命吧!”
“这孩子?”
“这是红袖的孩子,她托付我带孩子逃出去。”
红袖生完孩子后身子一直不好,卧床不起,这些事情杨管家都是知晓的,此刻也没起疑心,何况与他有仇的只是杨家人,
这些人也有与他共事的情谊,杨管家便带着士兵绕过他们走了。
待杨管家走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互相看看,对方的脸上都是震惊,没想到杨管家也叛变了!杨管家也算是杨家有资历的人了,虽然杨管家今年才三十岁,但是已经是杨大将军最得力的助手了。这次杨大将军出事,和杨管家肯定脱不了关系。
青竹出了一身冷汗,此刻风一吹,打了个冷颤。万一杨管家起疑心又折回来怎么办?青竹连忙起身向前走,也不管这些人了。
果然杨管家才走出了几里就起了疑心,那孩子可能就是杨玉鸣。但一个女娃娃,任凭她将来怎么有本事,没了父母的庇护,也翻不起大风大浪。杨管家安下心,直奔杨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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